幾天之後,單莫比又換上了一身三梭羅白色深衣,看看蒙柔寧還是一件暈色平紋布旋裙,他皺了皺眉。

蒙柔寧看看他的表情,自己上下看了看衣裙:“大人,哪裡不對嗎?”

單莫比揮手道:“上車。”

馬車伕揚起鞭子,兩匹快馬直奔水韻巷子的石府而去。

遠遠看見那兩扇闊大的金絲楠木大門,門楣上高懸的金字“石府”,蒙柔寧不禁嘆道:“真闊氣呀。”

門丁通報之後,曲管家出來迎接兩人進院。

石玉川正在大堂門口迎候著。

幾個人扎過招呼,進了大堂坐好。

蒙柔寧目不暇接地看著花梨大理石長案、琅玕大鼎、汝窯花囊,翡翠菊花珊瑚樹、羊脂玉如意……

在管家招呼下,兩個人用了茶。

石玉川看著這兩個年輕人:“單大人無事不登三寶殿,今天所謂何事啊?”

單莫比道:“晚輩只為石大人的平安而來。”

石玉川點點頭:“大人旁邊這位就是人常說的女師爺吧?”

單莫比道:“正是,蒙柔寧,天資過人,是個難得的人才。”

石玉川看了一眼蒙柔寧:“風姿綽約,剛柔並濟,還具有過人的天資,這些條件都集中在一個人身上,老天真是偏愛蒙姑娘啊。”

蒙柔寧起身施禮道:“石大人過譽了,晚輩不過是比旁人多些努力,沒有什麼可誇口的。”

石玉川敲敲金扳指道:“想我石玉川南征北戰,為官十幾載,閱人也堪稱無數,蒙姑娘的氣質卻是好的,不必自謙。”

然後,他轉向單莫比:“單大人,這是咱們第二次見面了,有什麼話不妨直說。我這個人自小習武,當兵打仗慣了,並不拘虛禮。上次,跟大人談得不多,主要還是我的習慣,我不是一見如故之人,頭回見面大多無話。”

單莫比道:“石大人既如此說,那晚輩冒犯了。近日,晚輩正在會同蒙姑娘處理前任孫大人遺留的陳年舊案,發現有十件土地方面的案子都與石大人有些關係,對其中有些不解之處,還請大人見教。”

石玉川面色如常道:“哦,孫大人在任時,好像是有些小案子與我們石府有關,不過我們也都認下了,並無推諉,不知道這些案子為何到現在還在積壓?”

單莫比吸了口氣,盯著石玉川的眼睛:“石大人,其實您也知道,以您前節度使的身份,每年五十畝的土地糾紛問題,在朝廷看來實在是小題大做了。現下里不光七修城,別的城鎮來看,農戶家中差不多的也就是五十畝土地,也就是說五十畝地只夠養活一個五口之家溫飽度日。您這樣尊貴的身份,自己本身擁有大筆的金銀和產業,完全不能跟這個水準的農戶家牽扯上關係的。如果我是戶部官員,我也認為這完全不合邏輯。”

石玉川點點頭:“你的推理不錯,可以這樣說,我不缺這五十畝或幾百畝,多了不多,少了不少,起不了什麼作用。”

單莫比道:“我猜想您既然被牽扯到案件裡面來了,那必然是有特別的原因。這個原因呢,晚輩已經能夠拿捏得到。不過,晚輩是這樣覺得,名聲這個東西,一旦形成了,很難扭轉過來。好的名聲反而是人的負累,你需要不停地在各個細節去注意,否則千里之堤毀於蟻穴,說不定什麼時候一件小事兒都有可能將名聲壞掉。

可是奇怪的是,壞的名聲要想維持就容易得多了,就算是一個人想改邪歸正,花很多年的時間去努力做好事,別人也不大會相信。所以對於聰明人來說,與其傾盡全力去愛護一個好的名聲,倒不如在壞一點的名聲裡面自在逍遙。”

蒙柔寧聽到單莫比的一派胡言,眼睛睜的大大的。

石玉川卻重重敲了一下金扳指:“單大人真是個明白人,你的意思我大概已經瞭解了,你放心,你既是為我的平安而來,我豈能拒良言美意於門外。這樣說吧,我的目的既然已經達到了,以後自然是會自在逍遙,不屑於再去做什麼努力維持的畫蛇添足之舉。”

單莫比笑道:“石大人英明,晚輩佩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