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市長是個好人,只是性子有點軟。

至於黎姍姍她爹?還是算了,整個吳州城都知道她爹是個大漢奸,自己要是被一個大漢奸給救了,那別人豈不是把自己也當漢奸了?

算逑了!

人死鳥朝天,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腦袋掉了碗大個疤,老子在大新莊也弄死了好幾個鬼子,死了也不算虧了。

趙大旗腦子裡冒著各種亂七八糟的念頭,想著想著竟然腦袋一歪,就這樣掛在刑柱上睡著了,竟然還發出了輕微的鼾聲。

在門外看守的鬼子轉頭看了一眼,神情有點不可思議。

……

顧家,顧家軒正在苦苦哀求父親。

“爹,你一定要救救大旗還有趙叔叔。他們絕對是被冤枉的。我跟趙大旗從小一起長大,雖然他喜歡惹是生非,但是絕對不可能是什麼軍統內應。你要是不幫他們,那他們落在日本人手裡就危險了啊!”

吳州市長顧省齋坐在沙發上,一身傳統的中式長袍,手中端著一杯清茶,眉頭微微蹙起,聽著兒子的哀求。

“你先起來。這件事沒有你想象的那麼簡單。周金慶被殺,日本人又死了那麼多,黑巖在大新莊戰死,現在吳州城裡人心惶惶。石垣健人要想穩住人心,必然要殺雞儆猴。別說有軍統特務這檔子事,就算沒有,日本人也會拿趙家開刀的。他們之前就拒絕過日本人的招攬,日本人早就懷恨在心了。這次更是有了藉口。所以,趙家這次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聽到父親這麼說,一向在外人面前表現的斯文從容的顧家軒一下子慌了。

“爹,那你更要救救趙家啊!趙大旗是我最好的朋友,我們不能見死不救啊!”

顧省齋搖搖頭道:“家軒,你應該知道我現在的處境。我這個市長其實有名無實。日本人那裡,我一直跟他們虛與委蛇。日本人為了裝樣子,現在還沒有跟我撕破臉面,但其實已經早都對我不滿。如果這次我再為趙家出頭的話,那我的處境將會更加尷尬。到時候可能不僅救不了趙家,甚至連我們自己都會陷入險境。”

聽到父親這麼說,顧家軒呆住了。

他本來以為自己父親是吳州城數一數二的人物,在日本人面前怎麼著也有三分薄面,但是卻沒想到父親的境地卻是這般微妙。

看著兒子呆若木雞的樣子,顧省齋猶豫了一下道:“如果還有人能救趙家的話,那就只有一個人了。那就是黎壽昌。他在日本人面前最近很吃香,如果他願意出面給趙家求情的話,那趙家興許還有一絲希望。”

顧家軒如夢初醒,立刻起身向外面跑去。

“爹,我去找姍姍,讓她求他爹幫忙。”

看著兒子的背影,顧省齋長嘆了一口氣,面露苦笑。

在自己的國土上,身為一城父母官,卻沒有能力保護自己治下的百姓,反而要寄希望於一個漢奸身上,當真可笑可嘆可悲!

顧家軒根本沒有見到黎姍姍,因為黎姍姍被她爹黎壽昌給禁足了,鎖在家裡根本出不來。

顧家軒一著急,想要硬闖,卻被黎壽昌的人給趕了出來。

看著那些冷笑著望著自己,一臉不屑的打手,顧家軒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深深的無力感。

他完全沒有想到自己唐唐市長的兒子竟然會有一天陷入這種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境地,連自己最好的朋友都救不了。

既然如此,那自己在海外這幾年的求學又有什麼意義呢?

面對異族入侵,面對強權,面對槍支和屠刀,自己能做的就只有到處求人,捶胸頓足嗎?

這樣的世道,讀書有何用?

還不如真刀真槍地上陣殺敵,哪怕戰死沙場,好歹也是壯懷激烈,好歹也不枉男兒血性!

……

黎家,一間屋子裡傳出少女的哭泣聲和哀求聲。

“爹,你放我出去!你既然見死不救,那我自己去找日本人!如果趙大旗死了,那我也不活了!”

屋子裡,黎姍姍隔著窗戶哭泣不止。

窗戶外面,面目陰沉的黎壽昌臉色鐵青,神情震怒:“是我平日裡把你寵的太過火了,你都忘了自己幾斤幾兩了?趙家現在日本人抓出來要殺給全城人看的一隻雞,誰敢去給他們求情?你爹我能日本人面前有今天這點面子,那也是我知道什麼事情可以做,什麼事情不能做。否則,你以為你老子我願意頂著一個漢奸的名聲啊?我還不是為了你,為了這個家!沒有了我,你黎姍姍是個屁!你給我老實待著,哪裡都不許去!”

罵完後,不理女兒的哭泣哀求,黎壽昌拂袖而去。

……

吳州小學校長辦公室,肖校長步履匆匆從外面走進去,仔細地關好門,然後在一個鐵皮櫃子旁邊摸索了一下,櫃子移向了旁邊,露出了後面的一個只容一個人進出的小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