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祖望當作沒聽到,繼續抱怨著:“你們那個二姨,催命鬼一樣,隔三差五找我叨叨,”

四美又補刀:“還不是因為你以前欠人家那點錢,還了那麼多年都沒還明白!”

三麗連忙用胳膊肘撞了撞四美,示意她少說兩句。

喬祖望看了看四美,也不滿道:“你姐性子乖,又能幹,不管誰娶了她,肯定都是賺了!不像你天天只會氣你老爹爹!”

喬祖望有了第一件貴重的東西,那現代的,喧鬧的,光影紛飛,聲色俱全的東西,使得喬家人的生活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使他們眼界天闊起來,舉止文明起來,關係和睦起來。

喬老頭晚上不大出去了,守在電視機前看新聞看戲。他的嘴裡漸漸地有了一些新名詞:改革開放,搞活經濟,砸爛鐵飯碗,引進外資。

四美會看到很晚,有一次她獨自一個人看至深夜,甚至把一個溼乎乎的吻印在螢幕上,那上面,正有一個她喜愛的明星在賣力地演出。

新鮮的東西來了一件,其他的便接踵而來。

到了第二年,喬家老屋裡又買了一臺電冰箱。

這一回喬老爹爽快地出了大頭的錢,但凡是享受的事,他不會錯過的。

那淡綠色的冰箱被放在喬家堂屋的一角,發出低低地嗡嗡聲。

喬祖望在每次吃完飯後都會極鎮重地大聲交待,剩菜記得放冰箱,不要浪費。

其實並沒有什麼好放的,喬家的孩子向來飯量大胃口好,幾乎頓頓飯菜吃個精光,有沒吃完的,等到半夜四美看電視看餓了也會熱熱吃掉。實在是沒有什麼東西好放時,喬祖望把豆腐乳和五香大頭菜放了進去,每天早上用冰豆腐乳或冰大頭菜下早飯。

九零年,人們的生活中出現了一個新名詞:下崗。

喬祖望這一回趕了這一輩子的第一個潮流。

在臨近退休之際,光榮,下崗了。

喬祖望拿了細麻繩,打算故技重施,到廠長家門口去上吊。

可是居然完全不起作用。

廠長這回也拿了條繩子套在房樑上,站在喬祖望一旁說道:“廠都賣掉了,我自己都沒得幹了,也要沒飯吃了,老喬你要死不如我這個曾經的領導陪著你一塊兒去算了,也算是對老工人的一個交待。你看好是不好呢?還是你覺得我一個人陪你死不夠本,我家裡還有一個老伴兒,兩個女兒,是不是也陪著你一塊兒走?”

喬祖望邪的碰上了不要命的,鎩羽而歸,認命地接受了下崗的命運。

過不多久,喬祖望得知,他們的廠子買給了外商,生產衛生紙和衛生用品,新翻蓋了廠房,並且,他發現廠長又回去做了幹部,不過不叫廠長了,叫經理。

中方經理。

喬祖望在家裡大罵他修了,由領導退化成了黑色的資本jia。海書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