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誨見到崔希逸絕情,再次哭拜在地,連聲訴說往日如何得到崔希逸的關愛,而他又是如何為崔希逸盡心竭力地服侍。

崔希逸見狀,心中哀嘆不已:此事如何解決才好!

宋通沉默片刻,還是躬身拱手施禮說道:“大使,孫四不必殺!”

這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是驚愕。孫誨再是可憐,也畢竟真的是犯下矯詔的大罪。而且,朝廷若要責難河西軍府,兵將們戰勝不僅無功,更還可能有過。這個罪責,誰敢來承擔呢?

崔希逸已經發覺眾人不悅,就連連向宋通使眼色,但他只是視而不見。

宋通大聲說道:“孫四的確罪責難逃,但此事已經有了頂罪之人,他的罪責就小了許多。宋某懇請大使看在他多年精心輔佐的份上,饒他一死!”

崔希逸聽了略微沉吟後,問道:“宋致果是說趙惠琮可以頂罪麼?我倒也給張九齡相公單獨發出公牒,申明瞭此事原委。但,但趙惠琮在長安也是盤根錯節,或許也會找出諸般藉口。”

“既有公正賢明的張相公作主,此事必然大白於天下!”宋通回道,“無論怎麼說,趙惠琮都是此事的首惡無疑!”

說著,他看了一眼趴在地上不敢動身的孫誨,再轉向崔希逸說道:“孫四貪圖利益,與趙惠琮私自謀劃,自然也是重罪。但他並非主惡,實乃協從。因此,”

宋通再深施一禮後說道:“就請大使以杖責定下孫誨的罪責!”

崔希逸連連暗自運氣,將心中對孫誨的憤怒強行壓了下來。許久後,他緩緩說道:“也罷,那就杖打二百,然後遞解去長安!”

孫誨口中大呼道:“謝過大使饒命!但二百軍杖之後,孫某必已死於杖下,還望大使憐憫!再者,遞解去到京城,孫某隻會被趙惠琮加害,更無生還之理!”

崔希逸聽了也是暗笑:孫誨果然精明過人,在這樣危機的時刻,他的思慮仍然縝密。

但話已出口,崔希逸不好更改,只是沉默著。

宋通再次施禮說道:“大使既然生出憐愛,就請再次開恩!可責罰孫四百杖,再發配涼州東郊外的牧馬監做差役,以示懲戒即可!”

孫誨不待崔希逸發言,立刻大哭著對宋通高呼道:“宋六,孫四以往對你多有嫉恨,沒想到你挺身相救罪孽深重的孫某。在戰陣時的幾句言語,其實也是孫某數次鼓足勇氣,才得以說出,說來還是宋六心地良善!若可脫得罪身,孫某今生必為宋致果效盡死力!”

宋通略微拱手,以示感謝:“你只須記得是大使開恩。”

崔希逸見狀,欲要孫誨死心塌地效命,不再生出邪念,就低聲威嚇道:“孫四,你欺侮本使不夠,又還欺哄宋六麼?!”

“孫某萬死不敢再有欺哄他人之心,更不要說對宋六!”孫誨拜伏在地,連連向崔希逸叩首不斷。

在場眾人既看到孫誨可憐,又心知因為崔希逸與宋通的格外恩允,孫誨已是不會死的了。

既然如此,伏地南率先起身,拱手說道:“大使,伏地南粗魯,但聽得宋致果所言有理。漢人篤信佛教,有‘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之說。伏地南也懇請大使暫且繞過孫誨。真要是朝廷指責不放,到時再行計議也不遲。”

連這個回紇人都是這樣說,其他的在場官將,也都起身為孫誨說些好話,其實也就是給崔希逸“臺階”下來。

崔希逸再沉默一會兒,擺手讓眾人落座後,再對孫誨說道:“今日且按宋致果所言處置你!但你務必記得,他今日對你的恩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