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屹見宋通如此閒散的樣子,不禁急得連聲發問:“宋六,事情緊急,你怎麼還有閒心睡覺?!”

看著鐵柵外的李屹,宋通笑著問道:“我就這樣走麼?”

李屹明白過來,手抓住鐵柵,探頭仔細分辨著暗黑的牢舍內,宋通那張模糊的面龐。

他焦急地說道:“宋六,這事已經呈報了宰執、御史臺、刑部等處,允你戴罪立功。你得手後,自去河西節度使府報道。我在這裡,隨後將你無罪的牒令發去那邊!”

“不可。”宋通也不再看他,只是仰身躺平,懶洋洋地說道,

看著宋通這個神態,李屹急得直跺腳:“宋六,事情緊急,又因你與他是同袍好友,不會引起他的警覺,所以派你前去。你,你怎麼此時又做這樣的姿態?”

宋通側過身來,手肘支在土榻上,以手撐著頭,看著李屹的暗影說道:“天亮後,我即是無罪之身;涼州諸番雜處,應以臨機處置,以我為‘便宜行事和番使’;進了河西節度使府,我要做節度使的傔史(音讀欠史,即侍衛長)。”

“哎,莫要亂語。”李屹的臉,接貼著鐵柵說道,“無罪之身?你能戴罪立功就已是造化了!和番使倒也好說,可是河西節度使崔希逸,有個忘年交的摯友,已經做了他的傔史,你還怎麼做呢?”

“讓他做副傔史。”宋通笑嘻嘻地說道。

“好!”李屹恨恨說道,“但是,你行刺殺人,又怎能立即免罪?”

宋通不以為然地說:“律、令、格、式,條條框框皆是嚴謹、嚴厲,但也都有通融之處。”

李屹似乎明白了什麼,剛要說話,卻被宋通打斷:“李參軍快請回吧。天色不早,休息一會兒去。天亮了,一切自有分曉。”

說著,宋通重新躺平,面對著漆黑的牢舍屋頂,口中喃喃地說道:“不要著急,不要著急。阿史那博恆,怎麼可能逃得掉!”

李屹默默地注視著暗黑牢舍內的宋通,沒多久,就聽到他發出了均勻的鼾聲。

既然這個豪壯漢子滿不在乎,李屹也只得悻悻地拔腳離去。

李屹離去,宋通的鼾聲也就停止。他看看鐵窗外的星月,心中喜悅:河西,娶到嬌妻、逞豪世間、助百姓安樂,就是要去河西!

興奮的暢想許久,他才安然睡去。

天色大亮,獄卒已經清掃了監舍通道,卻見宋通仍未起身。

連連搖頭,獄卒嘟囔著說道:“再是好漢,終究難免接受懲戒。到時,或斬首,或脊杖後徒流,就沒有這樣的好情致嘍。”

本以為宋通還在酣睡,但獄卒剛嘟囔完,就見他一躍而起。

宋通大笑著說道:“虧你還在監舍多年,不知道宋某此番必可無罪麼?”

獄卒苦笑一下,只當宋通癲狂。他拎著掃把,正要轉身離開,卻見監舍通道那邊,走來幾個衣著鮮麗的人。

獄卒連忙將手中的掃把丟在一旁,躬身拱手施禮。他口中還在唯唯諾諾地說著什麼,那幾人已經走近關押宋通的牢舍鐵柵門處。

李屹低喝一聲:“還不快開啟鐵柵門!”

獄卒立刻忙不迭地從腰間皮帶上,解下拴掛著的鑰匙串。他頭也不敢抬地走近鐵柵門,用顫抖的手開啟了門。

宋通已經站在門口,向來人施禮道:“高將軍,宋某的事,數次讓你費心了。”

高力士笑了笑:“好你個宋六,真像是能預知未來的人一般!我聽李參軍說你不願意戴罪出獄,也是心中暗贊你的精明。今天是大家誕辰的千秋節,大家特地頒佈了大赦天下詔。”

李屹接過話來說道:“除謀反大逆,謀殺祖父母、父母,妻妾殺夫,奴婢殺主,謀故殺人不赦外,其餘皆赦免,並不得再告狀。你本是過失殺人,又有要事令你去辦。因此,你也在大赦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