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有風吹過去,帶起謝平蕪垂在耳邊的長髮,拂過下巴時有點癢。

她的目光忍不住飄開,抿了抿唇方淡淡道:“我在幻境裡看到師父說,他說你的命格是入魔的定局。他不願意拉你回來。”

池俟沒有說話,少年漆黑的瞳仁裡映出謝平蕪的面貌。

“但是我想要試試。”

謝平蕪不願意去看池俟,因為池俟的命格是被她寫出來的。

連杜秋生都沒有小傳,所有人物的人生都只有一個大致的走向。壞人可能會洗白,好人可能會掉馬甲,唯獨池俟的人生,明明白白被她花了上萬字寫出來。

每個作者寫書,主角都會和作者的性格思想有部分重合。

但是《白玉京》裡,和她性格重合度最高的,確實是杜秋生,但是最能共情的反而是池俟。

從她寫出池俟這個名字一開始,她就開始和這個角色共情,只要一寫到相關於池俟的部分,她投入的情感永遠會干擾掉已經設定好的機械劇情。

——機械的、套路的、乾巴巴的爽文劇情。

池俟是《白玉京》裡謝珈最不可控的因素,也是她進入這個世界後,知道如果不殺掉他,他更加無法被謝珈掌控。

少年微微垂眼,喉結滾了一圈,垂下來的眼梢下淚痣殷紅。

“謝平蕪,我怕你會失望。”

謝平蕪仍握著他的手,她下意識安撫性地摩挲了池俟的手一下,這才開口道:“我們是同伴,斷然沒有還沒開始努力,便放棄的道理。”

“不試一試,怎麼能知道呢?”

“你說了,你不願做妖魔。”

“你自己都不願意,那隻好去想盡辦法,尋到一絲轉機。”

池俟沒有說話。

謝平蕪的掌心是溫熱的,此時握著他的手,暖意便從指尖一直往上,順著經脈匯入心臟,連帶著一貫又空又冷的心口也微微跳動起來。

血魔卻還是在他的腦子裡桀桀怪笑。

“你喜歡的這個小丫頭,確實還不錯。”

“可惜啊可惜,你是魔神降世,天命便是要帶領我們妖魔族攪碎華胥境,吸取整個華胥境的靈力攻入三千世界的。”

“你既然以徹底入魔的代價強行將東方竹下在她身上的魔蠱拔到了自己身上,便不要想再回頭了。”

“就算你想回頭,謝家、東方竹、哪一個會放過你和那個小丫頭呢?”

“孩子,並不是每個人都配走康莊大道的。”

“你看,你何曾有一絲做仙人的機會呢?”

“池俟,你配喜歡她嗎?她的氣息,可比長青宗那些老東西還要乾淨,不是你這種邪魔能染指的。”

謝平蕪看著沉默不語的池俟,忽然有點洩氣。

她這一生,從沒有過什麼明確且自主地想要去做的事情,就連拯救修仙界也只是覺得應該如此,覺得自己想活下去就只能這樣。

謝平蕪收攏握住池俟的那隻手,皺眉,“池俟。”

“好。”

池俟的嗓音有些低啞。

他看起來有點失神,一貫蒼白的臉色倒是平靜如初,只是狹長的鳳眼裡情緒越發複雜。

謝平蕪還想繼續說話,腳底的長劍倒是開始減速,不遠處也傳來驚呼聲。

“阿蕪!”

“阿蕪!”

是杜秋生和宋晚照的聲音。

若是換成平日,謝平蕪肯定立刻丟下池俟走過去了,但是此時她還是猶豫了片刻。

因為大家都在,謝平蕪下意識鬆了手。

池俟掌心裡的那點溫暖也消失了,他下意識收攏手指,還沒來得及避開謝平蕪,袖子便被少女抓住了,然後便被謝平蕪一拉,朝著杜秋生與宋晚照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