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地上掉下來的那塊糕點,陳長老臉上慈祥的笑容不變。

他微微嘆息了一聲,和往日一樣溫柔且帶著點鼓勵地說道:“真是個好孩子,還記得特意給我帶糕點。”

中年人伸出手,在小孩子的頭頂揉了一把。

然後拿出一隻手絹,彎腰包著將那隻手撿了起來。

眨眼之間,那隻手便被接了回去。

只有池俟滿身滿手的鮮血不變。

謝平蕪看得膽寒。

她甚至能看到池俟在發抖,而那位陳長老的笑容卻紋絲不變。

她快步走過去。

“好了,把手放過來。”陳長老繼續道。

池俟不想伸手,卻也知道不伸手的後果就是死,於是他仍舊緩緩抬起那隻滿是鮮血,彷彿還疼得要命的手。

面前的罐子一如既往可怕,他微微閉上眼。

就在他以為迎接他的是尖銳至極的疼痛時,一隻柔軟溫暖的手握住了他的手。對方的掌心乾燥而潔淨,握著他的手時,池俟想——

被他弄髒了。

陳長老淡淡地看著謝平蕪,像是在看一隻隨手可以捏死的螻蟻。

“阿蕪,你來這裡做什麼?”

謝平蕪不知道自己在這裡扮演的是個什麼角色,只好裝傻充愣,“我來帶小池回去讀書。”

“可是小池今日有要事,你先回去吧。”

陳長老對謝平蕪倒是態度十分溫和忍讓。

“我不。”

謝平蕪隱約察覺出自己扮演的角色身份可能不俗,一把抓緊池俟的手,拉著人便朝外走去,“小池,你去給我捉蝴蝶,一定要抓夠一百隻。”

陳長老似乎很不高興,但是到底沒有攔住她。

謝平蕪拉著池俟走出那道門,才鬆了口氣。

少年垂著眼,看著她握著她的那隻手。

謝平蕪的手乾淨白皙,宛如精巧的白玉,越發襯得他的手粗糙不堪。

他的手滿是鮮血、泥土、還有去歲冬天生的凍瘡留下的瘡疤,更不要提那一段破得皺巴而發毛的袖子。

“放手。”

謝平蕪不放。

她看了一眼四周,四處開著很多漂亮的花草,時不時有彩蝶翩躚而過。

“給我抓蝴蝶嘛。”謝平蕪開口道:“求求你了。”

池俟微微低頭。

“幫幫我幫幫我。”謝平蕪抓著他的袖子,晃了晃他的胳膊,更加放肆地抱住了他的胳膊。

池俟這才意識到,謝平蕪是真的想要蝴蝶。

想要他幫她抓蝴蝶。

他抿了抿唇,一時之間無法拒絕,只好低低嗯了一聲。

四處都是各色的花,因為有靈氣滋養,長得格外明豔。風一吹過來,馥郁的花香浮動在初夏的暖風中,撲入人的懷中,燻然如睡。

池俟的動作很快,抓蝴蝶不算是太難。

但是足足一百隻,對於一個四歲的小孩子來說,也不算太容易。

池俟撲了很久,一直撲到渾身都是泥土和汗漬,他才抱著一隻很大的玻璃瓶子,轉頭回到之前的亭子裡找謝平蕪。

她那樣的世家小姐,此刻應該在喝冰鎮的靈飲,慢條斯理地看著他狼狽地抓一隻脆弱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