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拂過,激起陣陣漣漪,荷葉微動,蘆花飄搖。

片刻之後,裡面便沒有了聲響。

生命的最後一刻,往往沒有那麼一般人想象的那樣哭天搶地,肆意悲鳴,無聲無息的逝去,無聲無息的告別,悲痛到極致的時候,反而是一種另類的平靜。

死一般的沉寂,連一聲鳥鳴都沒有。

淩水微微搖了搖頭,鼓足了勇氣,抬腿便走了進去。自家的男人自己知道,指望他自己走出來,怕是要很久很久了。

逝者已矣,畢竟還有前路。

道理都懂,又有誰能免俗?

“剛剛她跟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我聽見了。”帝后淩水神色複雜的看著那一片蘆花覆蓋的身體。

素聞魔皇芷砂喜著黑色,最後送她走的,卻是白色的蘆花,生生死死,還是逃不過天意的造化。人之已逝,那些喜歡與不喜歡,又有多少價值?

“看來她最後這一口氣就是在等你過來。”看天帝只是靜靜的坐在地上,沉默依舊,不發一言,帝后又說了一句。

她看著被蘆花覆蓋了滿身的女子,安安靜靜的躺在那裡,神色安詳而又如常,彷彿只是睡著了一般,帝后淩水的內心深處還是有點不可置信。

面前這個輕闔雙眸,氣息全無的女子,可是全天下公認的這個世界最強者,沒有之一!

一人之力勇戰仙族三名大圓滿,雖然香凝帝妃和淩水帝后皆有些耿耿於懷,可是這個戰力她們都是服氣的。

當然了,帝妃香凝在仙界紫石關之上自爆靈根幹掉的那三個號稱大圓滿修士,自然不可於此同日而語。

若是魔皇出手,無須自爆靈根就可以將三人滅殺。

這個不是恭維,也不是誇讚,而是多年大家鬥毆打出來的認可。來自對手的認可。

“怎麼會這樣?我寧肯相信這裡躺著的是她的靈力分身。”帝后還是問了出來,相較之下,魔皇那一對兒兒女是天帝的子女這件事,好像也沒有那麼令人震撼了。

“你和香凝,用上了護城大陣,這才幹掉對手一人。當時對方但凡有第二個修士在,你們兩個怕是也難以倖免。加上我,可能也一樣。”天帝頓了頓,終究是神色複雜的看了芷砂一眼,伸手將她抱在懷中,起身肅立。

“她以一敵仨,對手連她的靈根都毀去了,自爆靈根都沒有辦法。最後也將他們擊殺。”天帝說,淩水帝后身姿綽約高挑,這樣一站,還是魁梧高大的天帝要矮了三分。

“真厲害。”不經其事,不知其難,那個叫神子的傢伙到底有多麼可怕,沒有人會比親歷過的淩水帝后更清楚。

她只是瞠目結舌的看著那一片潔白如雪的蘆花,心想她一個人怎麼能對付三個的,易地而處,怕是自己只知道逃跑二字。

關鍵是跑還不一定能逃的掉。

“她就是對自己狠,一定是在死生之際突破了。若不是囿於魔皇這個身份,唉……”天帝信手一拈,平地起靈風,帶草葉泥土紛紛而起,須臾,一個碩大的,半圓無瑕的土坑便被挖掘了出來。

“連個薄棺都沒有,你就打算這樣讓她入土?”淩水歪著頭,終是有些不忍。

“她若是在意這個,她就不會是那個令人聞風喪膽,那個教人敬畏驚懼,那個天下第一的高手了。不是麼?”天帝說完,帝后也輕輕點了點頭,最後一刻自己一個人掙扎著跑到這個地方來,就已經代表了她本人的意願了。

“那年和她初見,就是在此處。”天帝自顧自的說道,輕輕抱著芷砂,慢慢走坑底,又把她輕輕的放下。

“這麼多年了,連重量都沒有什麼變化,還是這樣瘦的。”天帝說。

“男仙都是大豬蹄子,你就是不讓他去,他也會偷偷摸摸的跑去一趟,咱們姐妹還要平白落得一個善妒的名聲。

況且,你我二人也知道的,他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情來的。姐姐你就陪他跑一趟吧。”帝后淩水看他這個樣子,突然就想到了臨行之前香凝對自己說的這番話。

忍不住點了點頭。

這個狗東西,連人家之前的重量都還記得呢!

天帝捧了一抔泥土,覆在芷砂的面上,

“想來我當時也是自負仙族天才,被人誇讚恭維的久了,一下子那股天大地大,闖蕩江湖的傻勁兒上了頭,身上揹負幾塊靈石,帶上幾個法寶,留下一封書信,就敢一個人直接橫穿大雪山到魔族的地界上游歷。

到底還是年輕啊,才六級就覺得自己可以無敵於天下了。

可是,誰又能受得了那種獨自一人,天地浩渺的快意誘惑,幻想自己仗劍走天下,鋤強扶弱英姿勃發的樣子呢?”

淩水嗤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