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是最好的時機,最好的,但不是自己最想要的。王妍兒心想,等等,再等等,她的手不自覺的攥緊了一枚紅色的玉蝶。

這是唯一一枚可以將訊息瞬間傳送這支軍隊所有人的紅色玉蝶。

“妍兒姑娘,戰事兇險,若是親臨其境,難免會有身隕的風險,你還是在屋內待著吧。”格伍鬢角微汗,佩劍上面血跡斑斑,只是站定便送來一陣噎人的腥風,血腥味已經瀰漫在整個小鎮,濃郁的彷彿都化不開了。

就連繞鎮而過的那條小河,幾乎已經被屍體填滿,原本清澈碧綠的河水都已經變成了黑紅的顏色。

被格伍這句話驚醒並從自己的愣神中解脫出來的王妍兒定下了一個決心。

“明年這條河裡的魚怕是沒有人敢吃了。”王妍兒笑了笑,輕聲說,心想一個時辰,就一個時辰,以後再也不幹就是了。

“姑娘,都什麼時候了還笑的出來!沒聽見外面的刀兵之聲已經近了嗎?連施展爆決的修士都是幾乎零距離激發的了!趕緊的,撤到屋子裡面去,有我在,不會讓任何一名敵人邁進這個院子一步!”

格伍大吼。

一支破魔神弩箭簇射來,他看也不看,反手便挑落了下來。

“有高修,結陣!”門外傳來一聲口令,格伍面色微變。

破魔弩箭只對五級以下修士有效,格伍這樣一個做法無異於告訴別人他是一個高手,這樣的人在戰場之上會被群起而攻之,幾乎就等同於死亡。

老將軍寬闊的肩膀後面,女仙漆黑如墨的眸子沒有一絲的波瀾和起伏,她只是略略的低了低頭,看了一眼剛剛為了護佑她退到此處而陣亡的兩名魔修。

彎腰,拾刀,抬腿,邁步,轉身,進屋,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的猶疑。

只是,握刀的指節因用力而略略有些發白。

大量輸出生死的戰場之上,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姑娘的這個細節。

只是,一切都在向下紮根,靜靜生長和發酵,然後,破土而出,再也無法阻擋。亦如,人心。

關門的剎那,姑娘的眼角被一道刺目的反光給晃了一下,那是格伍的戰刀與對方五名修士臨時結陣爆發出的靈力團碰撞所爆發出的光芒。

白色之中,也有一抹化不開的紅,徑直的打入了她的心裡。

她的眼睛終於眯了眯,墨色的眸子彷彿一瞬間便有了道光。

一直握在她手中的那枚火紅火紅的玉蝶終於被捏碎了。

剛剛自己定下的那個決心,終於被自己打破了,猶如蝴蝶破繭,宛若草木抽芽,亦或魚出水面,細微但有力量,渺小卻也向上,柔弱,也滿含著磅礴,噴薄而出的是生命的力量,也是溫柔的力量,溫柔的能化解一切剛強的,力量。

蝴蝶的翅膀在風中留下了自己的印記,草木的幼苗在沉默中展示了自己的頑強,魚兒躍出水面帶來陣陣的波瀾,有些東西一旦爆發,便再也不是它原來的樣子了。

不需要太多的力量,因為這種指定傳送玉蝶就是為了捏碎而設計的,只需要刻意用力便會如此。

越是輕鬆的設計,越是需要穩定的手,以及那顆堅定的心。

“圍都圍了,就殺了吧。”王妍兒喃喃的說了一句。

吱呀一聲門開了。

身上血跡更濃的格伍右臂已經摺斷,而前胸還插著一柄鋼刀,血漬順著刀鋒的血槽吱吱的冒著,看到姑娘的視線挪了過來,老將軍呵呵一笑,“不妨事,比這還要嚴重的傷都受過。”

看到地上被捏碎的玉蝶碎片,老將軍又笑了笑,“陛下說,你什麼時候捏碎這個東西,什麼時候就讓我把這支軍隊的指揮權真正的交給你。”

王妍兒有點木然的點了點頭。

“陛下果然慧眼如炬。”她嘆了一口氣,倔強的小姑娘終於在善良和人性面前,選擇了擁抱,也選擇了那條被魔皇指定了的路。

她突然想蘇梓了,抑制不住的想,刻意忘卻的東西總是會在一瞬間擊垮人的心房,猝不及防,無跡可尋,卻也勢不可擋。

哭出來是一個宣洩,而不哭,則是一個選擇。

她笑著搖了搖頭。

“姑娘,聽老夫一句勸,慈不掌兵啊。”格伍的牙齒被光線一照,顯得格外的耀眼。

“道理都懂,又有幾個能做到呢。”王妍兒拍了拍手,把手上玉蝶的碎屑給拍掉,也彷彿把自己的過往也一併拍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