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子百家之中,若論起內鬥的本事,儒家稱第二,誰敢說第一?

分裂成天人兩宗,還分出去一個死敵陰陽家的道家都比不上。

哪怕不算全天下其他地方的儒生,光是齊魯大地之上,就要粗分為齊儒和魯儒——儒家正統在曲阜,魯國可以亡,魯儒不能滅。

呵,上面半句是開玩笑。

不過齊魯大地上,是儒家勢力最強的地方,也是各方儒生各抒己見,爭論不休的地方。

很多時候,哪怕是儒家聖地小聖賢莊,面對這錯綜複雜的儒家內鬥,都不得不退避三舍,充耳不聞。

從古至今,封禪之事還沒有一個眾所周知的固定流程,這些儒生自然希望嬴政完全按照自己的意思來辦,內鬥也是理所當然。

古尋看著扶蘇繼續說道,“雖然流程還沒有定下,不過封禪之事,你身為長公子是肯定不能缺席的,所以不日召你回都的詔書就該發過來了。”

扶蘇聽完古尋的話後,眼眸低垂,輕聲呢喃道,“封禪……終於要回咸陽了嗎?”

這些年來,扶蘇不止一次的思考過一個問題,那就是嬴政到底在不在意他這個兒子。

說起來,他是被髮配到北地來的,不過嬴政幾乎將北地諸郡的絕大多數權力就都交給了他,並沒有讓他真的過來當個空虛公子,每日除了吃睡啥都幹不了。

但話說回來,一個離開了朝廷權力中心的公子,在地方上有再大的權力,實際上也沒意義。

只要中央朝廷一封制書,扶蘇就將再也指使不動郡中的任何官員——他的權力都是皇帝賜予的,一言可與之,自然一言也可收之。

這一點從朝中大臣的觀點也能直觀感受到——絕大多數大臣都並不在意扶蘇將北地治理的有多好,他們只關心什麼時候嬴政和扶蘇的父子關係能緩和親近,被召回國都。

他們支援扶蘇,是因為扶蘇的出身是法理上最合適,情理上也最合適的儲君人選,至於治理一方的功績,最多勉強算個小加分項罷了。

扶蘇自己也清楚自己的境況,所以才會不時的患得患失。

他並不奢求皇位,只是……誰家孩子會希望自己老爹壓根不在意自己呢?

“怎麼,現在就開始近鄉情怯了嗎?”古尋見狀調侃了他一句,試著緩解了一下自己學生複雜的心緒。

扶蘇勉強的笑了笑,“離都多年,突然要回去了,確實有些……失措。”

韓非灌了一口酒,嬉笑道,“多喝幾杯,心情就會平靜下來的。”

“呵……”扶蘇見到韓非這副一如既往的嗜酒之態,不由會心一笑,“先生的心態,始終是這麼瀟灑自如,扶蘇不如也。”

古尋這時候卻難得的給韓非幫腔,說道,“我覺得你也可以趁現在多喝幾杯,回都之後,你就要相對安分一點過日子了。”

扶蘇心中瞭然老師的意思,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來。

他是儲君的有力人選,但終究不是儲君,有一堆候選人等著把他先徹底拉下來呢。

這些年他人一直在北地,有流沙和蒙恬的雙重防護在,誰的陰招也使不到他身上,但是回了咸陽情況就不一樣。

作為年紀最大的長兄,扶蘇一想到自己不久後可能要和那些小時候大都被自己抱過的親兄弟反目成仇,心中就百般不是滋味。

實在不知道說什麼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