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永強一愣,然後趕緊搖頭:“不敢不敢……不是,不會——我現在知道您是為了我好……”

“人的腿斷了怎麼會好。”李真笑著搖搖頭。他伸手在齊遠山的膝蓋上捏了捏,又轉眼去看他,“給你弄好,怎麼樣?”

於永強瞪圓了眼睛,不知道該作何反應。李真說的像是玩笑話,那神情也像是在開玩笑。但他覺得對方的本意不是在開玩笑。

然後他看見李真站起身來,將一根手指點在自己的腦門上,認真地問:“死而後生,有沒有這個膽?”

他遲疑了幾秒鐘反應過來——不是在質疑李真做不做得到,而是覺得自己的腦袋因為這突如其來的天大喜訊而變得有些麻木了。他甚至沒打算去弄清楚李真口中的“死而後生”是什麼意思,便忙不迭地點頭:“有有有——我都聽您的!”

李真搖搖頭:“我是說真正的生死——也許會死。”

於永強臉上的喜悅凝滯了一下子。然後他的胸膛快飛起伏几次,閉上眼睛。說:“我敢。我信你。”

說完這句話之後,他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子,就軟軟地從空桶上摔下來。

他是真的死了。整個大腦被攪拌成一團漿糊,同腦脊液混在一起。鮮血很快從他的鼻孔裡流出來,臉上還保持著最後一刻那種堅決果敢的神情。

李真蹲下來掀起他的眼皮,確認他死得透徹。然後他從衣兜裡摸出一支針劑來。那東西來看起來就像是糖尿病人用的注射器。只露很短的一截針頭。外面沒什麼文字元號,只是黃黑相間的顏色。如果此刻有一個曾經在呂宋科學院生物研究室待過的人站在這裡的話,他會知道這種顏色意味著這針劑裡面裝的東西——無論是什麼東西,都是具有極大副作用的、尚未經過安全性認可的試驗品。

李真等了大概一分鐘,將短短的針頭插進於永強裸露在外的脖頸上。一陣輕微的“噠噠”聲響起來。藥劑被注射進他的身體裡。

又過了大約五分鐘,屍體有了反應。

最先動的是手指。然後是四肢。就彷彿一個人在被不停地電擊,抽搐從四肢蔓延到軀幹上,最終傳到頭頂。屍體的胸口開始劇烈起伏,一團濁氣從嘴巴和鼻孔裡噴薄出來。眼皮之下的眼球開始快速地轉動,接著眼睛也眨了起來。

李真後退一步,留給他更大的空間。

但抽搐比預計的來得要短一些。在持續兩分鐘之後,那勢頭漸漸平息。這一次重生過程以一大口吸氣聲結束——於永強的兩手一撐地面,坐起身來。

“過了多久?!”他大聲問。

“大概十分鐘。”李真說。

“不可能……”於永強愣了愣,“怎麼可能?我是把……我是把我這輩子幹過的事兒都過了一遍,怎麼可能是十分鐘?”

李真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低聲說:“噢……那麼說明,在大腦重組的過程中記憶也被回放了一遍。”

然而處於極度興奮之中的於永強沒聽清這句話。他聽到的是李真又對他說:“就跟做夢一個道理。你走走看。”

於永強看向自己的腿。在外觀上和從前沒什麼區別,然而他卻可以感受到本質的變化——那一條腿不再發酸發麻,而是充滿了力量。肌肉因為那些力量而變得灼熱,彷彿每一條纖維都在催促他奔跑跳躍,去釋放。

在李真含笑的目光他站起身來。先試著挪了一步,隨即感受到久違的靈敏與活躍。

於永強用狂喜的目光看了李真一眼,然後轉身,用那條腿朝著身邊的鐵桶狠狠踢了一腳。然而這一腳所造成的破壞力遠超他的想象——鐵桶像是變成了紙糊的,先是接觸處整個凹陷下去,隨後便飛上了半空。這個沉重的鐵傢伙以極快的速度越過牆頭,一秒鐘之後牆的那一端傳來一陣沉悶聲響,因為斷壁傾倒而騰起的煙霧越過牆頭。細小的石子兒簌簌落下。

於永強被這意外嚇了一大跳,習慣性地斜斜退了一步。可這一次那條新生的強而有力的腿撐住了他的軀幹。他的身體僅僅是晃了晃。

“這是……”他瞪圓眼睛去看李真。

“這世界上你是第一個用這藥的人。”李真用兩根手指晃晃那空了的注射器,“現在你是一個能力者了,你會比普通人強壯、靈敏、有力。但最近一段時間你也會遇到挺多麻煩。比如這個。”

他指了指於永強的鞋。那雙仿軍靴的大頭皮鞋前端已經整個兒裂開了,露出同樣被扯裂的襪子。但裡面的腳趾頭連皮兒都沒擦破,彷彿是用鋼鐵澆鑄的。

“你得慢慢習慣這力量,別在握手的時候把人手掌捏碎了。”

於永強還是有點兒發愣。但下一刻他猛地跪倒在地納頭便拜:“從今天起我的命就是您的了——您要我於永強做什麼,我絕對沒二話!”

然後他抬起頭,眼睛裡露出久違的兇悍氣:“哥。您說吧,要我去幹嘛?”

李真看著他的樣子,不禁啞然失笑,擺擺手:“別這樣子。我能要你去幹嘛?你待在這裡就好了——我又不是弗勞德。”

於永強當然不知道弗勞德是誰。但他也並不關心這個。他驚訝地張了張嘴:“那……”

“你留在這兒,該幹嘛幹嘛。”李真把他拽起來,“但是我不允許你再像從前一樣拉幫結夥,你要答應我做一個正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