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上午的時間過去。到了中午的時候,白小當試著去敲門李真辦公室的門。但她在門外等了一分鐘,門裡無人答話。於是她略一猶豫,推開門。

裡面空無一人。

她走到桌前,看到桌面上的東西都已經被收攏好,正中間放了一張寫滿字的信紙。她就拿起那張紙,細細看了一會兒,然後將信紙摺疊好,放進自己的衣兜裡。

門口傳來腳步聲,然後是龐飛鴻的聲音:“真走了?”

“是。”她點頭,並且轉過身,“留了一張紙——是給我的。”

“怎麼說?”

白小當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是給我的。關於你的——他只說要你按著他的話去做。”

然後她徑自走出門去,想了想:“我有些事,三天以後回來。”

早上起霧,到中午的時候悉數散去,太陽高掛在天頂。地面被曬得發燙,知了沒命地叫,路邊的雜草有氣無力地微微晃動,似乎也被這高溫折磨得失掉了最後一絲力氣。

李真站在路邊往前看去——前面還有幾十人,隊伍挪得很慢。

這裡是隔離帶的缺口,天然形成的缺口。

其實這東西早就是有的,只不過肖恆當政的那個時期將這裡嚴密封鎖,普通人很難由此走出渝州的範圍之內。但三天前他將這裡解了禁,從前封鎖缺口計程車兵變成了維持秩序的看守者,同時兼任邊界哨兵。

於是這裡就變得熱鬧起來——畢竟百萬人口的一個區域。定然有很多外來者。而這些外來者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裡無時無刻不期盼著歸家探親——哪怕還並不清楚自己的親人是否存活於世。

他花了五分鐘的時間來細細觀察這自然形成的“門”。但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特殊之處,如果不是邊界上被一邊安置了一個裝有兔子的鐵籠。尋常人只會以為這片區域同其他的隔離帶一樣,是普通人觸著便亡的死地。

唯一的特別之處就是那兩個“裝有兔子的鐵籠”。兩個籠子之間隔了三米多遠,這就是這扇門的橫距。他已經在和人閒聊的時候搞清楚為什麼要放這種奇怪的東西了。

據說很多自然災害來臨之際——比如地震、火山爆發、海嘯之類——很多動物都會提前警覺。就是因為這個緣故他們才搞了這樣兩個東西,而這還是更早的時候,民間在隔離帶上找缺口的時候想出來的法子。

至於這種辦法是不是真的行之有效……似乎沒有人親身驗證過。因為據說這種“門”一般出現得毫無規律,消失的時候似乎也沒什麼規律。或許鐵籠裡面的兩隻兔子真可以提前覺察周圍自然環境的變化,然而那種覺察大抵也只能留給人們一兩秒鐘的反應時間。

那人這樣說的,李真就記在心裡。

其實他當然可以讓龐飛鴻用南呂宋造出來的那種“門”將自己送出去。然而就如白小當說的那樣。眼下的渝州可不是白紙一張——也許某個平日裡時常同他見面的工作人員就擁有另外一個身份,他不想打草驚蛇。

照理說寬三米的門要透過的幾十個人的話應當是相當容易的事情。但之所以隊伍挪動得如此之慢,不僅僅是因為守門的衛兵得查閱證件,還因為門邊另有其他一群人。

那些人同衛兵站在一處,大多是四十來歲的黑瘦中年人。他們也穿著迷彩服,不過是那種略顯破舊骯髒的、在路邊商店裡買來的迷彩服。這類人李真從前在平陽的時候見過——他們大多三五成群地聚集在雙城區一帶的路邊,手上擎著紙牌。寫著自己精通的活計。要麼就是流浪在大街小巷之間用無神的目光打量路邊人,一旦見到哪個單身男子或者女子走進小巷子裡,便會丟掉手中的菸頭悄悄跟上去——

這類人最怕的其實不是警察,而是移民局的官員。他們的名字叫非法移民。

但現在隔離帶降臨,即便將所有的非法移民統統抓起來也無計可施——因為沒人願意動用大量資源把他們從“門”裡送走——要知道一片區域的門那邊實際上還是帝國領土,而對方也不見得就願意看到自己的轄區裡又多出這樣的不穩定分子。

所以帝國的移民法在災難降臨之後名存實亡。如今這些非法移民們終於達成了自己從前的心願——可以無限期地滯留在帝國境內了。只不過在這種情況下取得了居留權,倒不知該哭該笑。

不過眼下這些人似乎又找到了一份新工作。這也和自然形成的“門”的某些特點有關係。

隔離帶向上延伸,上限未知。但可以肯定的是,高度似乎已經超越了大氣外層。

而“門”的高度也是極高的。它們並非那種古代城門的形狀,而更像是一面木欄牆被抽掉了一片木板之後形成的缺口。但隔離帶不是木板。這種自然形成的“門”也並不意味著可以容許每一個人安然透過。

在某些條件下——某些還不為人知的條件——即便是“門”裡也會出現異常。比如一閃而過的“時空紊流”。這種東西就好像一絲輕薄的煙霧那樣在門的範圍之中一閃而過,轉瞬即逝。

但問題是這種“轉瞬即逝”已經足以殺死一個普通人。大概每一百個從門裡透過的人當中。便會有五到八個人遭遇這東西。後果也只有一個——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