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可以這麼想,但是他上位之後態度也沒變,就直到這一兩年。”龐飛鴻攤攤手,“要說最明顯的變化,就是這一點。一開始這人還是積極進取有作為。但是最近就只想著守住自己這一畝三分地了——和外面的人員交流卡得相當死,除了必要的物資交換以外,他幾乎對外面沒一點兒興趣。”

李真在心裡想了一會兒,卻沒有理出頭緒來。

他試著為肖恆的所作所為找到一個合理的藉口,好使他眼下的行為看起來不那麼突兀奇怪。或許是因為,對方掌握了半個渝州城區的資源——軍隊、槍械、補給、資訊。他擁有力場發生器。還可以從外界得到足以對類種構成威脅的先進裝備。

這樣的龐大勢力集中在一個人手上,倘若心智不堅定必然會變得驕傲自大。

對方認為他所掌握的資料足以對自己形成優勢,所以才做出這一系列的事情來。

或許那人還存著另外一層心思——想著自己或者會有所忌憚。

他當初就可以毀掉三寶顏,現在當然可以再毀掉渝州。

雖然剛才說自己不在乎那些先進的槍械,有些虛張聲勢的意味,但這並不是什麼根本性的難題。他可以正面進攻。一樣可以打游擊。從前他殺過孫敬唐,現在再殺一個肖恆也不是什麼難事。

可問題在於,這裡是國內。今天他看到了肖嚴的近衛隊士兵的反應,也看到了這個裝甲步兵營計程車兵們的反應。其實在這些人當中,絕大部分對自己都沒什麼惡意,甚至隱隱有些敬意。不是情非得已,他不想去殺這些人——他們同樣有妻子兒子、父母雙親。

在這樣的世道里活下來本就不易。或許一家幾口人只依靠那麼一個男人掙些吃食。殺一人,也許就是殺幾人。

另一方面……肖恆有割據之心,但他還沒有真的自封為“王”。

即便眼下不是從前的那個法制社會,即便他可以輕易幹掉他……

那麼其他人——他是指其他的可能存在的割據勢力,必然對他生出十二萬分的忌憚——兔死狐悲。然而這些人身後所代表的,都是構成這個帝國的力量。

他的首要敵人不是什麼割據者,而是類種。

他們總還是人類。在即將到來的戰爭裡,必須要依靠他們的力量。他不想把自己弄成一個孤家寡人,更何況他著實沒有狂妄到認為自己可以對抗整個帝國所有勢力的程度。

不過,即便自己這麼想。肖恆猜到自己這麼想,那也僅僅是“恐怕”而已。

他從前是一個好脾氣的人,但好脾氣不見得就是任人揉捏。肖恆也該清楚地知道這件事。

然而他還是這麼做了……

這便是李真的疑惑。

這也是他一直隱忍著,沒有暴起的原因。哪裡有些不對勁兒……肖恆有點兒詭異。

張健拍響了一家旅館的門板,但隔了好久都沒人開門。

還是龐飛鴻扯著嗓子大喊“人都走了還怕什麼——”之後老闆才將門開啟了。

房費每間六十元。這價格令李真咋舌——要知道六年前他每個月才賺二百多。不過想到剛才吃飯之後結賬用了兩百多塊他又釋然了。可怕的通貨膨脹。幾乎在短短几年的時間裡蒸發了人們手中百分之九十的財富。

開了四間房。肖嚴的心中又生出那種令人憤懣不已的彆扭感。

因為在走進旅館前廳的時候他又在想……倘若這三個人打算將自己綁起來丟在房間的某個角落,他應該作何反應?

但事實是李真給他也開了一間房,龐飛鴻則腆著臉搜走了他的錢包。

他不在乎……他不在乎自己會不會跑,或者他認定了自己不會跑。

該死!肖嚴猛地抬起頭,直勾勾地瞪著李真。

但李真只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是聰明人的話,你該知道怎麼做。”

那眼神裡的森然寒意又讓他好不容易升騰起來的怒氣與勇氣消失無蹤。

開了門又關上門。總算安定下來。

房間裡是一張雙人床,另有一個小小的陽臺。環境算不上太好,但貴在乾淨整潔。

李真長出了一口氣,提著手裡的槍走進衛生間,洗了一個熱水澡。

隨後他慢慢走出來。躺在床上,微微嘆息一聲。

疲憊感在洗澡之後變得更加明顯,他覺得自己好像真有點兒感冒了。身上低燒,撥出來的氣息有些灼熱。還有點兒微微的痠痛——走著或者站著的時候體會不到,眼下便可隱約覺察了。

李真閉著眼睛感受了一會兒,試著用槍尖劃開自己的手掌。一道傷口綻開。鮮血流了出來。但就和從前一樣,傷口又迅速收斂,手掌上沒留下一絲疤痕。還可以快速自愈,自己的能力也沒有任何被削弱的表現。

但是……感冒?

這就好比一面能夠抵擋核彈的盾牌眼下卻被一根牙籤戳了個洞……這怎麼可能?

李真不無遺憾地想起了北院。如果是在那裡,應當可以瞭解到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