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往外指了指:“您看,這次還是他帶的兵。”

李真往他指的方向看過去,真就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眼下肖嚴坐在一輛迷彩吉普車上,眯著眼睛聽旁邊的兩個軍官說些什麼。他所在的位置離這家店並不遠。中間只斜斜地隔了一輛裝甲車。裝甲車旁邊幾個巡邏士兵持槍走來走去,偶爾還會笑談幾句。

然而如今的肖嚴卻是不苟言笑,嘴巴微微抿起來,嘴角下拉,倒真有幾分上位者的氣勢。

李真注意到他身邊的兩個軍官,一個是少校。一個是中校。

“他老爹肯定還不知道。”張健說道,又指那兩個軍官給李真看,“我之前說他是帶著自己的衛兵想抓我們兩個,剛才應該是回去搬救兵了。就那兩個,一個是哈德林,一個是王謙,都是哈兒狗一樣的貨色。最喜歡圍著肖嚴拍馬溜鬚。”

李真微微皺起眉頭來:“現在到了這種地步?他一個人就能調動這麼多的重型武器?”

張健聳聳肩:“所以叫他少帥嘛。”

“肖恆是什麼態度?”李真沉聲問。

張健想了想:“這個我就不清楚了。”

倒是隨後而至的龐飛鴻插嘴:“肖恆,前幾年還好。您看肖嚴現在軍銜是上尉,這就是肖恆的意思。那時候他還算是個好人,也算是聰明人——要不然他也不會走到今天。可是一兩年前就變了——整個人像是發了傻,又好像鬼迷心竅,這麼搞下去,他在渝州待不住的。”

說完之後他從一邊的空桌上抽出一根牙籤剔牙:“您打算怎麼辦?”

李真沒說話。過了一會兒才起身走到桌邊坐下,嘲諷地笑道:“一蠢再蠢。”

張健與龐飛鴻微微一愣,隨後意識到,他似乎不是在罵自己。

李真朝門外看了看:“這種事情如果肖恆還不知道。他就真沒法兒在這裡待下去了。你們覺得是肖嚴張揚慣了,想要給自己找個面子回來。但是,他也不是三歲小孩子。一個人再蠢也得有個限度——你們覺得這麼幾輛坦克車、裝甲車,且不說攔不攔得住我——能不能攔住一個以速度見長的A級?”

張健想了想:“要跑掉是沒問題的。”

“你也知道,肖嚴和他身邊的那些人不會不知道。”李真笑笑。“今天一群學生湧過來的時候他不敢鳴槍,之前看上了郭錦媛也不敢明搶,只能背後搞些小動作——這麼說吧,在你們眼裡他是個紈絝二世祖,但是我在眼裡,他連一個混混都算不上——就是混混也比他有勇氣。”

李真搖搖頭:“你們怕他?我倒覺得這人一直在裝腔作勢。至於這一次麼,要我說就是肖恆搞的鬼。”

“要他兒子帶人過來裝腔作勢,如果我低頭服軟最好,倘若發生衝突了,那也可以說是小孩子不懂事——他肖恆是深明大義的。可沒他的命令,我打賭肖嚴不敢再過來。”李真微微出了口氣,站起身。

龐鴻飛怔怔地想了一會兒,抬起頭:“那這麼說……也不算太蠢啊。”

李真走到門口,略一用力拉開了捲簾門,從貼著門上貼著的彩色玻璃紙縫隙當中朝外看去:“得看他們遇到的是什麼人。”

他的語氣平靜,臉色鎮定。

然而覺得自己的心裡漸漸升騰起了一團火焰。現在的局面對於他而言稱得上是某種全然不同的“新奇”體驗,只不過這新奇體驗不是他喜歡的。

這種感覺很不爽——並未試圖去招惹什麼人。卻非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死纏爛打的感覺很不爽。

哪怕是從前在菲律賓的時候,被華約通緝——那時候也僅僅是做個樣子。他可以舒舒服服地住在三寶顏,可以在當地派出機構裡走來走去。

然而現在,這位肖恆將軍顯然沒有意識到自己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或者說……他對自己的瞭解還不夠深。但這並不奇怪,他與他從前原本就沒什麼交集。

自己不會大開殺戒?這是自然。很多人是無辜的。毀滅一座城市的力量……他不想用在帝國境內。

或許對方也是這麼想的。

也許他們就只是想要讓自己覺得憤怒壓抑而已。覺得憤怒壓抑。卻又沒有足夠的理由出手——就好比一個人在你面前陰陽怪氣地挑戰你的耐心,而你總不好拿一把刀直接殺了他。

那麼是想讓自己“知難而退”快些離開這裡?

李真嘆口氣,然後推開了門。

張健與龐飛鴻在一邊低呼:“將軍!”

但李真朝他們兩個擺擺手:“別跟著我。”

這話從別人的口中說出來大概會被理解成“現在我要去單刀赴會啦可能很危險,諸位都是一起喝過酒摔過碗兒的好兄弟就別跟著我了免得大家一起死翹翹”。

但李真來說的話,張健與龐鴻飛心裡清楚,可能就真的是“別跟著我”而已——您二位是累贅。

於是他們在一愣之後及時縮回了身子。

門又關上了。

其實在第一輛裝甲車駛上街頭的時候。大部分商戶就都像這家的老闆娘一樣,關門。下簾子。因而現在忽然有一個人從門裡走了出來,而且手中還提著一杆白色的東西,就當即吸引了很多人的眼球。

這很多人裡面自然也包括了肖嚴。他剛剛冷靜地同兩個軍官交代完任務,然後揮了揮手,兩個人就轉身。試圖離去。於是看到街對面的一家小飯館臺階上走下一個人,目光炯炯,腳步沉穩。絲毫沒理會不遠處一個士兵的低喝,一步一步朝這邊走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