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們連忙簇擁著他,跳上軍車。肖嚴沒再看李真,坐在吉普車裡按了幾下喇叭。圍住他們學生倒是朝李真看過來。於是李真揮揮手,年輕人們讓開了一條路。三輛車加快速度,轉眼的功夫便消失在體育場大門之外。

李真在心裡鬆了一口氣。但目光並未離開門口。

因為他看見又有幾個人影匆匆趕過來了——天已經快要黑了,那幾個人影走得很匆忙。在看到三輛遠去軍車的時候略一停頓,而後繼續向這邊趕。

於是他扭頭問身邊一個女生:“那幾個人,是誰?”

那女生帶著某種莫名的忐忑與幸福感,連忙眯起眼睛像是貓兒一樣抻長脖子看了看,然後用悅耳的渝州話答道:“是學校的老師吧——”

然後撇撇嘴:“人都走了才來!”

李真點了點頭。

還是那個不經世事的李真的話,他倒真的會和這個女孩子生出同樣的想法。但現在他的心裡對這幾位老師並無太多芥蒂。他可以理解對方的苦衷。

非親非故,總不能指望他們就熱血上湧地站在自己一邊,而讓他們本人或者家人陷入危機之中。實際上既然這些學生能來到這裡,就說明在某種意義上,這些老師們默許了學生的行動。

幾百人湧進來即便事後清算也不能統統處罰一遍。可如果是老師們牽頭,領頭羊可就太好找了。

可即便如此李真覺得自己也沒理由不同這些學生們待在一起,而要同那些老師們待在一起。於是在對方趕來,客氣、驚訝、恭維、推託、敷衍一番之後,李真讓他們意識到自己對他們並沒什麼不好的印象。

而老師們似乎驚訝於這個年輕的將軍竟如此平易近人好說話,心中頓時安了大半。

他們嘴上說的苦衷就與李真設想的一樣。而且看起來,還得稍微嚴重一些。

這個所謂的渝州自治區也在實行配額供應的措施。

五年前極光降臨、電力中斷,帝國就實行過類似的政策。不過那時候凡事帝國公民都拿得到自己的那一份吃食。

但眼下的渝州所謂的配額供應,則因為“專業人才”的存在而有所不同。

大概本意是好的——有一技之長的人得到的東西更多,品質更高。這裡的“一技之長”與舊時代的區別挺大。更多是指各類技術工人。但壞就壞在這世界是不患寡而患不均——而眼下的局面又沒有真的崩壞到一定程度,有條件讓那個肖將軍實行無條件的軍事管制。因此多了這麼一個政策渝州反倒更亂了——天天都有人去市政府門口抗議。

不過就在兩個月之前,有一波抗議的人被打了個頭破血流,還有數百人被抓。

這個時候人們才意識到……

眼下不是從前的帝國時代了。

至於這些老師們的苦衷……其實也算是這個學校的苦衷。

學校的供給還是有的——這一點不在所謂的“專業人才”限制範圍之內。或者是因為學校這種地方,在千百年的時間裡一直備受推崇,或者是因為在渝州的範圍之內。西南聯政的校友遍及公檢法各界。總地來說留校的這些人日子還過的下去,基本上能吃飽。

但問題就出在剛才的那位肖嚴身上。

私底下,渝州這裡的人都叫他少帥。這人如果在從前只能算是一個花花公子,但放在眼下這個時代,人性的缺點被環境放大,他就不僅僅是“花花公子”那麼簡單了。

起因是某一次。這人突發奇想來西南聯政“檢查治安工作”。

其實他所謂的檢查不過是帶著幾十個人到處亂逛——便是剛才的那幾十個人。那是他的直屬警衛部隊。至於為什麼一個上尉有直屬警衛部隊,這事兒還得去問肖恆將軍。

校方接待了他。

肖嚴在學校二食堂吃了一頓飯。

或許是為了營造“親民”的形象,或許就是圖個新鮮,肖嚴是一個人去的,辦了張臨時飯卡。打飯的時候他不會刷卡,一個人忙了半天險些就要當場發作,幸好旁邊一個好心的女孩子幫了他。

李真聽到那個名字的時候覺得特別巧——那女孩叫郭錦媛。

聽到這裡的時候他往旁邊望了望——之前幾個老師過來。已經遣散了學生們。現在他、張健、龐飛鴻,以及一個留下來陪同的副院長慢慢走在西南聯政的林蔭路上。

據那個副院長說這一片校區是新校區,老校區則在沙坪壩,但現在這裡的確變成了重心了。可即便是新校區,也已經有了七八年的歷史,路邊的樹木生長得鬱鬱蔥蔥,分外惹人喜愛。他們沿著一條略有坡度的路往前走,路的左側就是一個很大很深的斜坡,斜坡下面也是茂盛的樹木,遠處另有幾棟學生宿舍。

這樣的情景讓李真覺得有些新奇。因為他所在的北方大多數是平原。極難見到眼前的情景——一片校區竟然高低起伏、錯落有致,從宿舍樓到教學樓還得上山下山,實在是別樣的體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