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袋,川越街道。

藤原星空走在夜晚的街道上。

沿著國道的人行道,慢慢地、慢慢地走著。

像被裝了發條的人偶一樣,邁著一成不變的步伐走著。

視線的前方,有一座廢棄的大樓,只有位於最頂層的一個房間裡,亮著微弱的燈光。

藤原星空只是慢慢地、慢慢地走著。

每向前走一步,牙齒就咬得“咯吱”響。

眼前是死氣沉沉的公寓通道,脖子左右轉動,藤原星空輕吐出一口氣,走進漆黑樓道的那一刻,在他心裡劇烈喘息的幾種感情逐漸偃旗息鼓,蛻化為無謂的舊夢。

亮著微弱的燈光的房間裡,塞爾提站在窗前,眺望著東京的夜色。

在她旁邊的桌子上,安靜地放著她的腦袋。

畫面怎麼看都很詭異,實際上也確實很詭異。

畢竟塞爾提不是人,是來自愛爾蘭的無頭騎士妖精。

在漂洋過海來到東京的這二十年裡,她化身為都市傳說無頭騎士,騎著黑色的機車,揮舞著巨大的鐮刀,在深夜的池袋街頭飆車殺人,順便找找自己的頭顱。

她能察覺到它頭顱就在池袋的某一個地方,但無論怎麼努力也找不到具體的位置。她日復一日地徒勞尋找,即便花費再多的時間,也是在所不惜的。

直至藤原星空出現後,情況悄然發生了改變。

還找什麼頭,不找了。就和他一起玩玩遊戲或是在床上滾來滾去的日子,便足以令她感覺到這是生活的全部意義了。

東京的夜景將光芒傾注進室內。高樓頂端的彩燈、國道上的照明燈、移動的汽車前燈、建築頂上五顏六色的霓虹燈,它們彼此交匯融合,形成大都市特有的光芒,照亮了整棟廢棄的大樓。

如果頭顱回到了自己的身體,到現在自己為止的生活和記憶會出現什麼樣的變化?

會不會就像我所害怕的那樣,把這二十年的時光忘得一乾二淨,忘記了池袋,忘記了東京,恢復本來愛爾蘭妖精的使命,離開這座城市,從此一去不返?

想到這裡,塞爾堤忽然感到一股從未有過的恐懼。

她拿起平常和別人交流用的平板,點開了其中的一個文件,上面記錄著這段時間的點點滴滴。出現得最頻繁的字眼,是藤原星空的名字。

結果會是怎樣,還是沒有找到答案。

但是隻要一想到他,自己的心就會立刻安靜下來。

比起獨自尋找二十年的頭顱,塞爾提更強烈地意識到到對於自己而言,他才是更不可或缺的存在。

這點,已經一再得到確認了。

塞爾堤開始再次想到一個以前曾思考過很多遍的問題。

自己沒有頭,並不能稱之為一個人,那自己心中的感情,這跟人類所謂的愛慕和眷戀是不是同一種感情?

這個問題也不知道答案。

但是,至少自己是希望像現在這樣,希望藤原星空和自己,能夠以同一種感情維繫下去,生活下去。

想要實現這種心願,她沒有可以祈禱的神,只能獨自看著池袋的街道,默默許願。

“塞爾提,我回來了。”

門口響起開門聲,塞爾提轉身,不存在的眼睛裡,看到藤原星空提著一個袋子走進來。

“歡迎回來。”塞爾提開啟平板的攝像功能,支撐在桌子上。

“今天沒有做好晚餐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