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4日,易水苑。

茨木童子與影山角榮坐在會客廳,一同觀看電視裡播放的新聞欄目。

這些天裡,國內輿論對“東大學生時隔50年再度佔據安田講堂”這件事的態度,分成兩個涇渭分明的陣營。

持支援態度的一方認為:國會和內閣在處理核洩露、面對大規模傳染性疾病等問題上都出現了嚴重的錯誤。這種錯誤的根本原因,就是政治制度與利益分配的不合理,與其坐等整個國家爛掉,不如趁著這個節點做出改變。

持反對態度的一方認為:目前世界上很多國家處於水深火熱民怨四起的狀況,唯有本國風平浪靜風景獨好,現在居然有一批人跟風那些破爛國家要搞什麼革命,真是禍國殃民。

流量至上的新聞媒體自然不會錯過這種熱度話題,比如一向經費拮据的東京電視臺,就破例地請來了全國學術會慄山議會長帶擔任今天的節目嘉賓。

茨木童子看著電視上那個頭髮花白的慄山議會長,思緒有些出神。

這人是舊相識,1969年東大安田講堂事件中,兩人還一起並肩作戰過。當機動隊衝過學生設下的防柵,撲向安田講堂時,當時還是學生的慄山第一個爬到安田講堂頂上,向底下的機動隊投擲火把。

現如今,那個曾經滿腔熱血的學生,已經貴為權柄極大的官僚,在電視上對著一群幹著和當年自己一樣事情的學生批判。

[他們的做法是“幼稚”的,小孩子玩具被搶了鬧彆扭罷了,這種抗爭的做法本身就是“不成熟”的,說到底只是卑鄙的小市民的無聊鬧劇。]

[有害無益的胡鬧舉動,某些自私自利之輩為了某些目的暗中做出的動作而已。表面上自稱是為了什麼偉大的事業而鬥爭,實際上只是一些權力慾爆炸的野心家想要爭取更多的話語權。]

[有空去參加這種鬧劇,不如幫助一下被害者、弱者,幫助他們得到實際的幫助,這才是學生們應該做的事。]

茨木童子看著這位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聽著他口中說出的話,心裡五味成雜。

這些年來他拜訪過不少當年的老朋友,當年帶領著大家燒樓的一大幫子學生領導,現在基本都是官僚和學術領域的頭頭們了。

只有大家現在聚在一起喝酒時,他們才會想起那些年的事業,懷念起當年熱血的歲月,感嘆一句“青春真好啊”,然後就再也沒有了下文。

安保廢了麼?世襲改了麼?財團解散了麼?

都沒有...但他們現在不單單是已經不再關心這些問題,反而還調轉槍口,來指責學生鬧事,用經濟紅利收買民眾掩蓋問題。

他們是對戰後風行的資本主義邏輯唱反調的一代人,然而他們現在卻沉溺在了更為發達的資本主義的懷抱中。

說一千道一萬,那些年的豪情壯志,不知不覺之中被這個世界連頭帶尾吞了進去。

茨木童子想到了小野雅人說過的那番話,一時間竟有些黯然神傷。

“茨木...”影山角榮點了一根菸,欲言又止,茨木童子轉頭看了他一眼,他的樣子既有點困窘,又像猶豫不決。

“有什麼就直說。”

影山角榮吸了一大口煙,緩緩吐出,“四宮財團那邊問題很大,照這樣下去我們的資金鍊很快就要斷了。這些遊行示威缺乏資金支援,很快就會退去的。”

“不礙事,遊行示威又不是我們的主攻方向,這不過是為了攪亂當局的注意力而使出的小把戲。”

“可是,那些妖怪被查獲後,我們沒有足夠的火力了吧。”

茨木童子緩緩搖了搖頭,堅定道:“只要羅生門那邊不出問題,我們在東京的計劃一定可以成功。”

真的會這樣嗎...影山角榮吸著煙,心裡亂成了一團。

8月4日晚。

新川結愛進入飛彈山脈地界。

她化身為絡新婦,穿過埋藏於山野間的幽深隧道,進入神隱小鎮。

八條蜘蛛腿穿過鋪著青石板的道路上,抬頭一看,眼前是一條長長的石徑山路,兩旁懸掛白紙燈籠,燭光一直通到半山深處的一座鳥居,在皎月之下,宛如一條火龍盤旋幽靜的山林裡。

絡新婦穿過鳥居,看到了一處燈火通明的暗紅神社。一隻又肥又可愛的龍貓蹲坐在大殿前的石階上,小小的眼睛朝這邊看過來,隨後,驀然睜大。

“咿呀咿呀”

龍貓先生從石階跳下,一搖一擺地跑過來,憨態可掬的臉上滿是高興的笑容。

“小龍貓,好久不見。”

絡新婦親暱地摸了摸它的大腦袋,問:“山神大人呢?”

“咿呀咿呀。”龍貓先生指了指山上的那顆參天古樹。

她抬起手掌,在龍貓先生好奇的目光中,白皙的掌心噴出一道絲線,那絲線遠遠地掛在了古樹上,拉著她的身體越過神社,越過山林。

落地時,蜘蛛腿踩到了滿地的枯枝,發出一連串的咯吱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