靈界天圓地方,是一塊被海水包圍的陸地。海的盡頭有人說是黑暗無序的冥,也有人說光明無限的晝。但是不管怎麼說,靈界的陸地年年都在擴張,只因每年都有星辰從天上墜落在海里,特別是近百年,星辰墜落得更是頻繁。

靈界的天空沒有太陽,當空常年掛著一輪明月,明月有盈缺,由缺到盈半年,又由盈到缺半年,一個輪迴正好一年。所以靈界從不看明月分辨日夜,而是看星斗。靈界的天空除了月亮,便是滿天的星斗。當星光燦爛之時,便是白天,星光黯淡便是黑夜。

乙郎村,村中傳來一陣陣孩童哭啼之聲,間夾著幾聲犬吠,還有大人笑罵,孩童尖叫,總之是喧鬧沸騰。

村中,一名三四歲的孩童一手大橫張著,一手持著一根尺長的鮮嫩小樹枝,正與一條白毛惡犬對持。孩童身著淡黃短衫,一隻腳踩著小草鞋,另一隻光著。粉嫩的小圓臉扭曲著道道眼淚,恐懼的眼神和口裡哭啼無不說明此刻他的害怕。

惡犬個頭只站著就比孩童高,長嘴寬胸細腰,像只放大的白色馬蜂,齜牙咧嘴,看著都讓人膽寒。此刻只見它不時左恍右撲地從小孩童手上的樹枝上啃下一片葉子,墨玉般的眼睛流露著戲謔。

“阿默快跑!”

“別管它了,快跑啊!”

“哇啊啊~,媽媽,媽媽……”

“爹爹,爹爹~”……

孩童身後十幾步遠,五六個孩童有尖叫呼喊的,有哭成一團的,看來都是他的小夥伴了。

“哈哈,小默兒,魯魯要吃掉你的小雀兒了!哈哈!”

“小默兒可要看好了,魯魯口這麼大,你的小屁股一口就會被吃掉了!呵呵!”……

也有一些大人抱著手在笑嘻嘻看熱鬧,嘴裡不斷說著一些嚇唬的話,卻也不走近阻攔。

“嗚嗚,阿默不跑,阿默,阿默要保護咯咯噠,哇啊啊~阿默好害怕啊~~嗚嗚~~你走開!你走開!嗚嗚~~”被稱為小默兒的孩童,哭泣著說著,眼淚更是大顆大顆的流著,手裡樹枝胡亂揮舞,腳步卻是一步不退。

一隻黃絨肥嘟嘟的小雞從小默兒身後探出腦袋看了看,瞧見惡犬魯魯又撲了過來,啾的一聲又躲在小默兒身後陰影裡,團成一團瑟瑟發抖。

惡犬不時的撲擊啃咬,不一會就把小默兒手上樹枝的葉子全咬了下來,只剩光禿禿的一根小枝幹,這下子小默兒哭得更大聲了。惡犬兩隻豎起的大耳朵動了動,像沒骨頭一樣下垂蓋住耳孔,蹲坐下來,甩著長長的尾巴,眼神既無奈又嫌棄地盯著哭得鼻涕眼淚滿面的小默兒,又齜牙咧嘴了一番,汪了一聲,頓時讓小默兒手上的枝條舞得更快了。

旁邊圍觀得大人們這時互視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各自眼裡得驚奇,其中一人把手指放嘴裡吹了聲短哨,喊道:“魯魯,別玩了,咱回家了。”惡犬耳朵微豎,站了起來,歡快搖著尾巴轉身就走。

小默兒見此忽然一愣,哭聲停了,小樹枝也不揮了,猛的彎腰蹲身一把扯住地下那隻小雞的脖子,撒腿就跑。

村中一間青磚老房,半人高圍牆的前庭院子中,一名花布包頭的妙齡婦人坐著小板凳,捧著一簸箕的花生米在挑撿種子,而身邊的黑陶罐兒已經裝了好些的飽滿良種。挑了一會,婦人把額前偷溜下來的幾縷細發撥到耳後,美貌的臉容泛起一絲疑惑,自言自語細聲說道:“好像是娃兒在哭?”又挑了一會,心神不寧的婦人站起身來,放下手上的活,關了房門,就要出去找娃了。

砰吖一聲,前庭虛掩的木門被猛然推開,一個小孩童衝了進來,又轉身把木門關上,用後背死死頂著,正是剛剛在村中和惡犬對持的小默兒。

婦人愣了一下,看著眼前這臉上花貓的一樣的小孩,手裡還抓著一隻翻白眼的小雞,可不正是自己的娃兒麼?“默兒,你這是在幹啥呢?”婦人驚奇問道。

小默兒聞聲定神一看,“孃親~”門也不堵了,哇的一聲哭著撲進婦人的懷抱,哭得那是撕心裂肺,身體發軟,這是後怕勁兒上來了。

婦人連哄帶勸,總算是讓小默兒緩過神來,便見他把扯住脖子的小雞舉得高高的,開心道:“孃親,你看,這是我救的咯咯噠。”

看下已經兩眼發白,不知道死活的小雞,又看下兩眼發亮,等待自己誇獎的孩兒,婦人頓了下,從兜裡掏出汗帕,仔細給娃兒擦了把臉,親了下小臉兒,溫柔笑誇道:“默兒長大了呀,和你爹一樣,是真正的男子漢了。快跟娘說說,我兒是怎麼辦到噠?”絲毫不提要小默兒放下手裡的小雞。

被誇的小默兒眉開眼笑,開心道:“今早我和阿星小儒他們去看抓蛐蛐兒,就路邊看到咯咯噠自己一個人找蟲子吃,然後就看到魯魯要吃它。我就帶著它跑了。只是鞋子掉了……”說到這兒,小默兒不由自覺放下手上的小雞,低下頭,光著的那隻小腳腳丫子動了幾下。

被放下的小雞,兩腳畫了個圈,蹦躂一下躺在地上,兩眼緊閉,舌頭都吐了出來,一隻爪子不停在抽搐,看來是已經活不了了。

婦人雖然聽得不清不楚,但是見到此等情形,心裡早已柔軟萬分,哪裡捨得責怪,只是把孩子緊緊擁抱在懷裡。

正逢下玄月,即日曆上的九月,星光稀疏,視野朦朧,已是傍晚。雖然靈界從不下雨,但是一到傍晚就會起霧,直到天亮才會散去,所以現在一般到了這個時候都不會出行,一是露水很厚,在屋外一會就會感覺渾身溼漉漉的,二則是在霧裡行走,很難辨別方向,容易發生意外。三是脫離了村的範圍會有夢魘出沒,極度危險。

此時,小默兒家裡,一盞高高掛起的寧神燈把屋裡照得熾白通亮,肉眼可見得霧氣在門口翻滾著,但就像被無形得力量擋著,就是無法進得屋裡來。

屋裡大堂,四方桌上擺了四菜一湯,還有一個大陶盆裝了滿滿一盆的米飯。小默兒的爹,虎背熊腰,坐得四平八穩,一條長板凳,硬是被他坐出如臨帥位,擊鼓待將的風範。大將紀靈·陳永,乙郎村村尉,善使一把五十斤三尖兩刃刀,在巨靈神地界也算小有名氣的豪傑。

“做什麼怪呢?”小默兒的娘白了陳永一眼,夾了塊魚肉,仔細挑了刺,放在身邊兒子碗裡。

“嘿嘿,嘿嘿。”本是端正慎重打量自己兒子的陳永,越看越是歡喜,聞言立馬傻笑出來,“大勇若怯,心懷仁義,必成大器。真不虧是我的種!”

“都念叨一下午了!你夠了沒?”婦人怒了,“你兒子被狗咬了,讓你去討說法,結果被人一句忽悠就回來。你是怎麼當父親的?”

陳永也不介面,只是嬉皮笑臉道:“娘子消消氣,消消氣。”說著便起身,用自己面前的碗盛了半碗湯,雙手給婦人遞上,“好娘子,來,喝口湯消消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