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到我身邊(第2/6頁)
章節報錯
別的男生說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這傢伙晃著冬瓜腦袋說:“不信你就等著看。我家有的是錢,只要有錢什麼肉吃不到?”
這些話卻讓我們幾個女生聽到了,氣得我不行。可我不會罵人,只是狠狠地叫了他幾聲“大冬瓜”。
大冬瓜不肯放手,他說:“我不放你,我要娶你。咱們班的女生,就數你最漂亮。我說過要娶你,答應我吧。我家有的是錢,你幾輩子花不完。”
我說:“你滾!我死也不會嫁給你這樣的人!”
大冬瓜說:“你有什麼了不起!你不就是想上大學嗎?你連高中都沒錢上,還想上大學?做夢吧。”
我又氣又急,一下子醒來了,原來是個夢。這個夢讓我害怕死了。睜開眼,正是半夜裡,四周死一般靜。這個討厭的大冬瓜,我怎麼夢見了他?這全是昨天表姨夫的那番話引起的。
我再也睡不著了,翻來覆去想著心事。
我是多麼想上學啊,做夢也想!可是我家貧窮的現實在一點一點碾碎我的夢想。
今天已經是學校開學的第七天了,我的學費還一點也沒有著落。
難道我就這樣再也上不了學了嗎?難道我從上小學時就已在心中生根發芽的理想,就要在我剛剛十六歲的時候便破滅了嗎?我從小就立志做一個科學家,從小除了學習就對別的什麼都不感興趣。從小,上學,學習,就是我最快樂的事。
從小,我的成績就那麼好。記得還沒有上學,媽媽就已經教會我背“小九九”了:“一一得一,一二得二……”我一邊玩一邊背。鄰居們聽了都說這孩子真聰明,是個大學的苗子。
這一次中考,我也是以優異的成績考上一中的。可是從我接到錄取通知書的那一天起,我和媽媽就開始為學雜費而發愁了。
爸爸去世早,這些年我和媽媽相依為命,日子過得清苦極了。家裡沒什麼收入,媽媽一個農家婦女又要操持家務又要種地,累死累活忙一年,只能讓我們母女兩個勉強餬口。這幾年為了我上學媽媽已經借了不少債。學雜費一年一年地漲,我們的壓力也一年比一年大。
中考前,家裡賣了一頭豬一隻羊,賣了幾百元,原打算用來供我上學的,可沒想到今年的學雜費會這麼高,通知書上寫著各項費用在內一共要交一千五百元。
這些天,我們總共才湊了七百元錢,除了我家原有的賣豬羊所得的五百元,媽媽只借到了二百元。這二百元是兩家較近的親戚借給的,每家一百元。大約因為是比較近的親戚,他們不好意思拒絕媽媽,雖不情願也還是要借給一點,而一百元可能是既不失面子又可以打發走媽媽這樣的求借者的最恰當的數額。
還差八百元,而這八百元,在我和媽媽眼裡就是一座無法逾越的山啊!
那麼,我只有失學了?
在今後的日子裡,我只有遠離學校了,只有過與黃土打交道的日子了,只有在農村過一輩子了。一想到這些我就難過得比死還難受。我自小生長在農村,我並不是瞧不起農村,更不是鄙視農民,但這種生活不是我的理想啊!我自小就嚮往著另一個境界的生活。我一心想著讀書讀書,一直讀下去,等我長大了,去做一個鑽研科學的科學家。
如今,儘管我大些了,知道了要想成為一個科學家是多麼艱辛和困難。也許我一輩子也不會成為一名科學家,但我仍嚮往著渴望著讀書讀大學讀博士,嚮往著渴望著一生都在知識的海洋裡遨遊的生活。
可是現在,我的所有的理想與夢幻都註定要破滅了。沒有人阻止我,沒有人打擊我。不是因為我的智力不夠聰明,沒有任何別的原因,只是因為我們沒有錢,只是因為我和媽媽無法弄到一筆數額並不大的錢。
事情就這麼簡單,就這麼一小筆錢,就決定了我一生的道路,就碾碎了我一生的夢想。而這樣數額的一筆錢,在當今有錢人那裡還遠遠不夠人家在豪華飯店吃一頓飯。
難道,這就叫命裡註定嗎?
在命運面前,我感到一種欲哭無淚的悲愴!
我就這樣胡思亂想著,快天亮時又迷迷糊糊睡著了。睡夢裡,我仍舊夢著自己再也上不了學。
三
要不是忽然聽到院裡的兩隻小羊的“咩咩”的叫聲,我還不會起床。小羊的叫聲讓我想到我家的兩隻小羊還沒有喂草呢。兩隻小羊好可憐啊!它們還那麼小,它們的媽媽卻不得不離開它們了。它們的媽媽被我的媽媽賣掉了,為的是給我籌集學費。在離開媽媽的最初的日子裡,兩隻小羊白天黑夜地叫。那哀哀的叫聲讓我傷感得幾次落淚,因此這些天我一見它們心裡就不由得存了一點歉疚,因而也更細心地照料它們。這一個暑假裡我給它們拔最嫩最好吃的草,給它們梳理毛皮。每天早晨我都要跟它們在院子裡玩一會兒,它們每次見到我都歡喜得又蹦又跳。
一想到小羊還沒有喂草,我趕緊穿上衣服,開了外屋門出來。來到院裡,我先開啟羊圈的門,放兩隻小羊出來,讓它們在院裡蹦跳著玩一會兒。這些天它們已經習慣了,總要先在院裡玩一會兒,然後才開始吃草。趁它們在院裡玩耍,我回到屋裡去洗漱。
洗漱完畢,我出來給它們餵食。給它們吃的青草是昨天黃昏準備好的,放在柴棚裡露水打不到的地方。今天我起得晚了,小羊早已餓了,見我拎出了草筐就仰著頭衝我咩咩地叫。我一手抓起一把草蹲在它們面前,它倆就湊上來每個佔住了我一隻手來吃。這些日子,兩隻小羊在家裡都已習慣了在我手上吃草,再也不把頭伸在筐裡叼草吃了。兩個小傢伙,有點像被大人寵壞了的小孩子。
他就是在這時候出現在我眼前的。
我正在給小羊喂草,忽然聽到有人輕輕地叫我:“花靈?”
聲音好像不是很肯定,試試探探的。
我抬起臉,看見有個***在我家柵欄門外。我家的院子沒有院牆,只用玉米秸做成厚厚的籬笆,因此從院裡能看到院外,從院外也能看到院裡。我看到他推著一輛腳踏車,站定了,望著我。我並不認識他,就沒有答腔,只是沉靜地望著他。我不明白這個陌生人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後來他告訴我,他一見我就知道是我。他進了村,是一邊問路一邊找到我家的。他說他最先看見的是我家的籬笆牆和籬笆牆上爬滿的綠叢叢的豆角,美麗的豆角花開滿在籬笆上。
他推著車子走近,透過柵欄門,看見了一個十五六歲的女孩子正蹲在院子裡給兩隻小羊喂草。他說他一見那女孩就知道是我。那時他只能看見我蹲著的側影,而此前他只見過我的照片,但他一見那側影就肯定這是誰了。他說他知道,那麼纖柔的側影,一定是花靈了。
“我一見這個女孩,心就怦地動了一下,好像與她一直有著多麼深的關聯,好像是在我的生命的最深處與她有著某種說不清的休慼相關的東西,至少是我已隱隱感到從此以後我的命運將不可避免地要與她有著相牽相系的關聯了……”很久以後,我看到他在這一天的日記裡,這樣寫道。
他那時定定地望著我,過了好幾秒鐘,才輕輕地叫出聲來:“花靈?”
我站起身,用眼睛詢問地望著他。我用眼睛在問:我不認識你,你怎麼會知道我的名字?
他仍有些怔怔地望著我,沒有說話。
過了大約有十秒鐘,他才回過神來,說:“你是花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