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一切都遲了。

滴答......滴答......

黃藤眼中止不住地流出淚水。

淚珠是白透的,它們順著臉頰輕緩地滑落,與紅豔的鮮血混在一塊兒,起初,白色的水珠中只染上些許紅色的血絲,它們還是圓澈的,可鮮血太多了,多的就像是一片血河。

微鹹的淚珠混在血腥的殷紅中,它們融貫交合,混為一體,沿著下顎的一角砰然落下。

它們砸在銅棍上邊,匯入更燙更深的血海之中。

黃藤受驚般鬆開了手,他眼睜睜地看著女子跟隨直插在胸膛中的銅棍倒向地面。

他不敢去扶她。

良久後,黃藤木然地看向紅酥,好似用盡全身力氣道:“她是誰?”

紅酥的眼眶中不知何時也佈滿了淚水,她扶著門框,黯然道:“你的妻子。”

黃藤有些不敢相信,他忽然衝向紅酥,一抓桎住她的喉嚨。

黃藤圓瞪著血眼,比之方前歇斯底里百倍,他低沉著聲響,好似從喉嚨間刮擠出來的嘶吼嗚咽聲,“她到底是誰!”

紅酥背後砰的砸在門扉上,她流著淚道:“你的妻子......溫閒池。”

聽見這話,黃藤雙目滯然,渾身好似失去了氣力,他好似自言自語的呢喃,“不可能,不可能,十幾年了......她只是一個乞丐......她只是一個乞丐......”

我怎麼可能在十幾年的時間裡都認不出我的妻子呢!

他兇惡地盯著紅酥,嘶吼道:“不可能,你一定是在騙我,一定是在騙我!”

紅酥淚流滿面,她哽咽著:“黃大哥,她就是你的妻子啊。”

“為什麼,為什麼你不告訴我!”

“因為我嫉妒她!”

紅酥哭笑著:“憑什麼那個女人即便是消失了也能讓黃大哥這樣好的男人掛念著,深愛著。當我知道她的身份時,我真的好嫉妒她,我恨她,我害怕她從我身邊奪走你,一面我想殺了她,但又擔心你厭惡我,我心中猶豫不決,但好在她只是一個乞丐,還毀了面容,就連黃大哥你也沒有認出來。

但我沒有告訴你,也是自那時候起,我變了,擔憂、不安、愧疚、嫉妒、憤怒,這些情緒讓我輾轉難側,甚至、甚至變得自暴自棄起來。

但是黃大哥,現在她已經死了,都已經過去了,只有我們兩個人了,我們離開這兒好不好,離開鬼魈宗,找一個遠離世俗的鄉野生活,找一個只有我們兩人的地方好不好?”

紅酥輕聲乞求著。

可黃藤眼中憤怒越來越深,越來越濃,牙縫間擠出森冷的咯吱響聲。

但趨至某一刻,他的眼中又突然閃過一道茫然。

自己做的這些究竟是為了什麼?

正躺在地面苟延殘喘的封厄雖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但他知道,如今,自己的機會來了。

茫然的男人,倒地的女子,哭著的女子。

他緩緩抬起扭曲的指尖,無聲息間,一道漆黑如水漬的尖刺忽然刺向黃藤的背後。

他半抬的惡眸中閃過快意的神色。

那一道黑刺是封厄忍著噬魂的痛苦積攢的些許靈力凝聚而成,但僅憑黃藤三境的實力。

觸之必死。

“小心!”

可就在那黑刺即將刺中封厄一瞬,紅酥卻突然用力將黃藤往一邊推去。

噗呲~~

紅酥圓張著雙目,漆黑的血液自嘴角溢位,她嘶啞地開闔小口,如同那女子乞丐一般向黃藤伸出小手,可那不過丈尺的路途太過遙遠,好似永遠也抵達不了。

趨至最後一刻,只見她忽然露出甜美的笑容,就像幼時偷吃了一顆甘甜的糖果,她無聲地說了一句話,纖細的手臂便直直垂落下去。

黃藤呆滯地看著這一幕。

血泊中的封厄快意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