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暗室內,一顆巨大的夜明珠懸於頂處,慘白的光芒刺眼而廖亮,將屋內犄角的每一個陰影都照的明淨異常,封厄的身軀因劇痛隱隱有些顫抖,面前的男人緩緩逼近,原本寬敞的暗室此刻竟顯得有些逼仄。

即便是方才面對那殺機凜然的女子劍仙,他的心中沒有像此刻這般飽含冷意。

封厄齧著牙問道:“你做了什麼?”

黃藤的胸腔微微顫抖著,額間隱露的青筋潛藏著他心底的隱忍與憤怒,他立於封厄面前,平視著對方的雙眼,冷冷道:“應該問封大人吃了什麼。”

封厄睜大雙眼,難以置通道:“你給我下了毒?”

道境修士怎會被無聲無息間被下了毒?

黃藤沒有回答,他將銅棍揚到腦後,眼中肆虐著憤怒與......快意,他握緊銅棍,積聚靈力,狠狠朝著封厄的左腿砸了下去。

緊接著便是封厄牙齒間傾瀉-出的悶哼聲,與扭曲至極的神色。

黃藤手背青筋凸起,他放鬆地笑道:“是啊,我就是給你下了毒。”

說罷,便再次重重揮擊在封厄的腿上。

“啊!”,這一次封厄終於忍不住慘叫了出來,他的左腿再也站立不住,朝著地面跪了下去,這種刺入靈魂,深入血髓的痛苦絕不應該出現在他這個道境修士身上,他抬起頭,忍著痛苦與懼意道:“你究竟對我做了什麼!”

黃藤看著眼前這個單膝跪地的男人失聲大笑,“沒想到啊,神鬼莫懼的封大人啊......封大人啊......”

他笑了一會兒,抹去眼角的淚珠,轉又看著封厄的雙眼,道:“也會怕痛!”

黃藤湊近鼻息粗重的封厄,低沉地嘶吼道:“你還記得你這些年吃了些什麼東西嗎?”

不就是幾個嬰孩嗎?

黃藤看著封厄隱含著不屑疑惑的痛苦神色,嗤笑著:“鬼魈二字,鬼在前,魈在後,鬼乃是鬼怨,魈乃是淫魈。鬼魈是從極度的憎惡與怨恨中誕生的,它是世間怨念的聚集,也是世間痛苦的極致。你在人間做慣了神,卻不知地域的鬼早已在暗中寄生在你的身上,並以那世間的極惡與怨念作為養料,腐蝕了你的血肉與靈魂。”

聽見這話,封厄突然睜大了眼睛,他已經明白黃藤究竟做了什麼了,冷汗無由端地冒起,身體中那密密麻麻倒刺般的尖厲痛苦彷彿變成了一個個獰惡的小鬼,它們平日裡便潛藏在這具神人身體各處,默默啃食著怨惡生長,待到神人羸弱之時,再猛然爆發,萬隻小鬼宛若得到了聖令,齊齊張開細小而尖利的牙齒,如同螞蝗般貪婪地吞噬著神人血肉,將他拖入地底深淵。

封厄不甘心道:“什麼時候。”

黃藤看著他,破舊的銅棍帶起風聲,再次砸向封厄的右腿,腿骨斷裂的聲響和喉嚨間嘶吼出來的哀嚎一起湧出,封厄右腿折斷,重重地撞向地面。

他跪在地上,臉上因痛苦而扭曲,他的身體微微向前蜷曲,無力支撐下快要墜落地面,不得已下他只能用扭動一下就刺痛至極的雙臂撐在地上,好讓自己不會臉面撞地。

一眼望去,此時的封厄就好像一個虔誠的信徒,珠光慘白,他匍匐跪倒在笑容滿面的金身胖佛之前,冷汗混著血水一滴滴落下,彷彿是惡人眼眶中擠落的悔恨淚水。

黃藤站在他的面前,空闊的暗室裡只有血滴砸落與男人痛苦的低喘聲,他淡淡道:“封大人,我記著的,自我來到這兒開始算起,十五年,因你而死的嬰孩總共四百二十三個,現在你所品嚐到的痛苦不過是他們身上的百分之一罷了,都是報應。”

封厄面目猙獰道:“呵,你以為你就是什麼好人麼?這些嬰孩的死你也得承擔一份因果!”

黃藤沒有理會,只是自說自道:“鬼魈宗藏有秘術,十八年前我只是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俗百姓,但是僅僅三年,我便邁入了二境明臺,你知道為什麼?”

封厄沒有說話,體內的疼痛讓他已是有些神識模糊了。

黃藤繼續道:“我選用了鬼魈宗能最快提升修為,但卻最易入魔的道訣。修煉此訣需得承受怨魂蝕骨之痛,甚至一不小心自己的魂魄都會被吞噬,這些年來,每一次為你烹煮肉食,我都會承受著比你現在還要強烈千百倍的痛楚,只是為了擷取一絲最深處的怨念放入肉食,而你每吃下一片血肉,那蝕骨的厲鬼便也會附之愈深,如今你已是病入膏肓了。”

“當然,若是你始終不曾受傷,若是你早早發現,若是你不曾勾結鬼魈宗,這些怨念對你來說不過是魍魎小鬼而已。”

黃藤眼中厲光閃爍,再次遙遙舉起銅棍,忽然大哭大笑道:“可沒有若是啊,你太過貪惡暴虐了,這一切都是必然!就如同這陣法乃是我誘導你設定在這兒,就如同你貪食殘殺嬰孩,以致怨怒積身,就如同今日有劍仙豪氣,仗劍除惡!封厄,今晚就是你的死期!”

破舊殘缺的銅棍直直砸下,棍棒與血肉相撞的綻裂聲混著封厄的慘叫聲刺耳滲人,可黃藤沒有停下,此時的他狀若癲狂,一次次揮擊,一次次打砸,銅棍上更是沾滿了碎裂的血肉,他要怒吼,他要發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