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外。

林澄漠然地掃了眼等在門口的傑西卡,徑直朝電梯走去。

傑西卡輕哂一聲,跟在他身後進了電梯。

林澄目光平靜地落在對方身上,並沒有阻止對方的意思,片刻移開眼神,按下通往頂層的按鍵.

電梯門開。

醫院頂樓的天台上,林澄走到圍欄邊,緩緩轉身,對上傑西卡似笑非笑的眼神,倏地笑了下:“想說什麼,直說吧。”

傍晚的夕陽染著殘雲,像被火澆灌的玫瑰,林澄的影子在地板上拉得很長,帶著落寞的破碎感。傑西卡突然想到在孤兒院門口,她拋棄林澄的那個傍晚,夕陽也是這般寂寥。

“你總算願意跟我這個親生母親好好談談了?”傑西卡勉強笑著,目光不經意的在林澄打著石膏的手臂上掠過,她走到林澄身邊,側目看著他說:“回到我身邊吧,看在他們把你撫養長大的份上,過往種種我都可以不跟他們計較。”

林澄安靜地站在原地,目光在對方臉上稍稍停頓片刻,移開目光道:“爸爸媽媽對我很好,我不可能跟你走的。”

“對你好?”傑西卡像是聽到多好笑的事情,忽然抬高音量,聲音變得格外尖銳,“你口中說的對你好,就是不斷打壓責罵你?還是剛剛那個瘋女人差點動手掐死你?你難道沒聽到那個瘋女人剛剛說什麼嗎?她留下你,不過是為了報復我!”

林澄猛地回頭:“難道這一切不都是拜你所賜嗎?”

傑西卡被他吼得一愣,呆呆地看著面前這個眼睛裡充滿著仇恨的兒子。

她第一次直白地感受到了兒子對她的仇恨,慌了神,下意識地躲避林澄的眼神。那眼神充滿仇恨和厭惡,像是尖刀利刃般刺進她內心最柔軟的地方,她慘白了臉,連連後退。

“別裝了,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嗎?我媽媽變成那個樣子,難道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在背後刺激她?顧爾是我生命裡最重要的人,因為你給她製造了多少麻煩?還有這段時間曦月告訴我,有人跟蹤她,應該也是你的手筆吧?你口口聲聲說要補償我,可你時時刻刻都在傷害我最在意的人,難道不是嗎?”

說到這裡,林澄看著傑西卡慘白如紙的臉色,莫得放緩了語氣,嗤笑道:“說到底,你這種人在意的只有自己,當初你為了錢,生下我,又為了錢拋棄我,不聞不問,現在你得到了你想要的全部,你開始渴望親情,所以你回國了。”

說著,他自嘲地笑了下,下一秒笑容消失殆盡,臉色只餘寒霜:“而我,從始至終不過是你滿足自身慾望的一枚棋子,最開始是你往上爬的墊腳石,現在又是你滿足自己對家庭渴望的工具。”

被戳破心思的傑西卡惱羞成怒:“我還不都是為了你!”

卸下慈母的偽裝,傑西卡嘶吼的模樣哪裡還有半分貴婦的儀態,胸膛上下劇烈起伏兩輪,似乎是察覺到了自己的失態,她儘量平復下情緒,放緩語氣說:“澄澄,你要相信,媽媽是愛你的,只是媽媽當年也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可以這樣跟媽媽大吵大鬧的。媽媽就不明白了,林家人對你那麼差,到底有哪裡好啊?”

“至少……”林澄面無表情地回視她:“他們從來都想過拋棄我。”

傑西卡踉蹌地往後退了兩步,目光閃爍,神情有些慌亂。

“即便是在公司資金鍊出現問題,面臨破產的時候,他們都沒想過要拋棄我,雖然媽媽平時對我嚴厲,偶爾情緒會失控,但她從來都沒想過要拋棄我。”林澄的聲音異常平靜,“我會鋼琴,油彩,擊劍,滑雪,射擊,騎馬,自由搏擊,都是我媽請了專業大師來教我,在我們最難的那幾年,她連去美容院都不去了,也沒有讓我停下學這些東西。”

傑西卡反駁:“她不也在反對你繼續打棒球嗎?”

“那是因為我肩膀上有傷。”林澄道:“而且她是打算讓我放棄棒球,回去繼承家中產業,她是覺得運動員吃的是青春飯,而且目前我們國家還沒有出現過類似貝比魯斯那麼有名的棒球運動員,父母之愛子則為其計深遠,她脾氣確實不好,可他從來都沒有虧待過我和曦月。”

能跟趙女士成為閨蜜的人,人品自然不會差。

林夫人經歷過喪子之痛,受不了刺激患上了燥鬱症,這些年一直都在吃藥控制,所以才會把林曦月送到國外讀書,就是害怕自己發病起來會傷到女兒,對林澄這個養子,她也在盡力為他的前途做打算,她是把他當作企業領導人培養的,要求自然嚴苛很多。

這些林澄都看在眼裡,所以在林曦月不懂事衝著母親吵嚷的時候,林澄會選擇呵斥妹妹。

至於他是林先生私生子的事情,在他十八歲生日那天,林先生就拿著親子鑑定報告告訴他一切實情了,所以在成年後,他會刻意地疏遠父親,更加努力地對林夫人好。

只是他沒想到,傑西卡會直接把事情攤到林夫人面前說清楚,這對於林夫人而言,無疑是巨大的打擊。

“不要再來打擾我們的生活,也不要再去騷擾顧爾,否則為了保護我的家人和愛人,我不介意跟你同歸於盡。”

說完後,林澄轉身離開,看都不看對方一眼。

電梯口的拐角處,本來是擔心林澄會做什麼傻事跟上來的顧爾,無意間聽到了林澄和傑西卡之間的談話,抬眸看他。

林澄對顧爾會出現在這裡,並不意外,目光落到她修長脖頸上青紫色的於痕,心疼地覆手輕輕撫摸著,輕聲道:“對不起……”

“剛剛曦月發訊息給我,說阿姨醒了,去看看吧。”顧爾主動握住他的手,金色的陽光透過天窗鍍在她側臉傷,她微微一笑,眉目間鐫刻著脈脈柔情。

林澄怔怔地望著她,過來良久才輕輕點了點頭。

他再次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是這般似乎可以融化所有悲傷的溫柔目光,只一眼就在他心裡紮了根,從此他的世界裡再也沒有了其他女孩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