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臺階下自己的這個長子,李湯彷彿是耗盡了征戰天下輾轉二十多載春秋的豪情意氣,他神情頹廢地坐在那張明晃晃的龍椅上,痴痴呢喃道:“好一個為何不可。”

李雍和在環顧無人後這才抬頭看向李湯,然後壓低了嗓音,凝聲問道:“聽父皇的意思,您可是想要學那大隋的末代皇帝擺脫天霜山的掌控?”

李湯聞言只是抬眸瞥了他一眼,沒有吭聲。

但在李雍和看到李湯這般姿態其實就已經算是預設這件事了。

霎那間他就想明白了很多事,比如父皇為何對李濟民突然器重,又比如為何會對隋便“從輕發落”,甚至是當日在大殿上得知隋便並未死的訊息後臉上一閃而逝的如釋重負與慶幸。

原來父皇一早就懷疑自己與天霜山在暗中有聯絡,而且也已經想出了應付之策。

那就是將扳倒天霜山的希望寄託到一個小小的雲騎尉身上。

若不是隋便的身份暴露,可能現在他的父皇還在忍辱負重等待時機。

不過現在隨著隋便的身份公之於眾,人人皆是得而誅之,父皇的如意算盤卻是從一開始就打錯了。

“父皇還請放心,這件事兒臣不會對任何人講。”李雍和沉聲說道。

這任何人中自然也天霜山的仙師。

“但是。”李雍和話鋒一轉,說道:“請父皇以後還是斷了這股心思吧,我大梁之所以能夠立國不在於父皇您的勵精圖治,也不在於李濟民的能征善戰,只因為我們大梁背後也天霜山的扶持。”

李雍和直視向李湯,一字一句擲地有聲地說道:“父皇當年也曾親眼見到帝凰城破時山河凋零的煉獄景象,大隋下場如何您應該再清楚不過了?您不會因為一時的妄想而將大梁千萬子民的性命置之不顧吧?”

聽到這句句誅心之言,李湯深吸一口氣,他明白若是將大梁交到李雍和的手上,大梁或許甚至還不如在自己手上這般。

但眼下站在李雍和背後的天霜山已經站了出來,自己眼下已經沒有可用之人,所以若是沒有意外,這張龍椅之後勢必就是換他來坐了。

“回稟陛下,城中又有異象出現!”

就在李湯覺得大梁的國運或許就此這樣時,大殿外突然傳來趙公公焦急的傳稟之聲。

“進來!”李湯沉聲說道。

恢宏緊閉的殿門被人推開,然後一身大紅長袍的趙公公一路小碎步跑了進來。

趙公公雙膝跪在地上,正要開口,但見到太子李雍和在殿上後趕忙將已經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抬頭看向皇帝李湯。

會意的李湯擺擺手,示意道:“無妨,儘管說。”

得到李湯授意的趙公公這才說道:“啟稟陛下,太安城中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條大道上分別有顯現出四聖法相,而且禁軍親眼所見京城上空有人正在交手鬥法。”

“什麼?”

沒想到聽到這訊息後最先開口的並非李湯,而是李雍和。

他走到趙公公身前,沉聲問道:“趙公公是說在太安城上面有人與天霜山的那三位仙長鬥法?”

跪在大殿上的趙公公如實說道:“回殿下的話,老奴並不知道什麼天霜山的仙長,但據禁軍統領高庭芳所說,確實是有四人正在太安城上空纏鬥不休。”

李雍和再確認後眉頭皺起,究竟是誰有這個膽子和手段與三位仙長鬥法。

就在他困惑不已時,穆然間他腦海中出現了那夜在破舊道觀內手提燈籠的道人的身影,後者同樣是來自天霜山,而且手段也半點不差。

那這樣想來多半就是那個一直在暗中偏袒隋便的青雲了。

李湯在聽到趙公公的話後眉頭微皺,他同樣沒有想到竟然有人會選擇與天霜山為敵,這究竟又是誰在暗中謀劃。

“啟稟父皇,這只是三位仙長討伐天霜山的叛徒而已,還請父皇不用過多驚慌。”李雍和轉身拱手說道。

李湯聞言臉色有鐵青,他當然清楚李雍和的最後那句“不用過多驚慌”指得到底是什麼。

後者那裡是在寬慰自己,明顯是在警告自己不要再生出旁的心思。

李湯緩緩撐起身來,面無表情地說道:“朕累了,你也回去早些休息。”

李雍和淡淡一笑,拱手道:“兒臣恭送父皇。”

“趙公公,父皇已經走遠了,你還不追上去?”李雍和笑吟吟地問道。

“老奴送殿下出宮?”這位司禮監掌印太監出聲詢問道。

“不必了,你還是去看看父皇如何吧。”李雍和朗聲笑道。

他的那位父皇想必此時心情好不到哪裡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