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暫時不能夠帶他下山,思前想後也只能到你這來暫避風頭了。”青雲面帶笑意地說道。

臨了他還補充一句,“憑咱倆的交情你不會幹那種落井下石的事吧?”

魏百里沒有吭聲,只是淡淡掃了他背後的隋便一眼,轉身說道:“進來吧。”

他認得青雲身後的那人是誰,不只是因為最近那人在太安城聲名鵲起,而是因為那人身上濃郁至極的龍氣。

魏百里之所以能夠擔任欽天監的監正,自然有勝任的眼光和手段。

不然天賦異稟的他也不會與山上人青雲相識了。

但他之所以這般平靜,只是因為他早就知曉了對方的身份。

竹園小築的內飾十分簡潔,客堂內只有竹椅數把,蒲團兩張,甚至都沒有用來供放文房四寶的桌案。

“這裡很少有人來,我也從不待客。”魏百里出聲說道。

瞭解他性子的青雲並沒有在意,只是將隋便平放在地面上,然後毫無顧忌的席地而坐,道:“懂。”

“你怎麼會來這?”魏百里同樣席地坐在一張蒲團上,斂了斂一身寬大的麻衣,詢問道。

“還不是為了他。”青雲指向昏迷不醒的隋便,解釋道:“昭陵山鎮壓著大隋的殘存國運這件事你應該知道吧?”

魏百里點點頭,他坐鎮欽天監十年,而且昭陵山距離太安城不足百里他怎麼會探查不到。

“他獲得了殘存的國運?”魏百里驚咦一聲,問道。

青雲輕嗯一聲,“九死一生。”

得到這個準確答覆,魏百里終於將目光落在了隋便的身上。

他輕輕摘下隋便臉上的那張面具,端詳著那張與某人極為相似的面容,魏百里那雙毫無波瀾的眼神終於微微動容。

他緩緩撥出一口濁氣,嗓音顫抖地說道:“這些年來楊自在那個老東西瞞得我好苦啊。”

他怎麼可能會認不出,這個年輕人就是大隋的太子,那張面孔與先皇是那般神似。

“十數年前帝凰城破,先帝自焚宮中,太子不知所蹤,那時我卻身在偏遠西蜀之地。”魏百里追憶道:“當我馬不停蹄地趕回帝都之時,看到的只有連綿數百里的沖天火光,故國已不在。”

然後他怔怔地看向隋便,繼續說道:“所幸我身在大隋朝堂時並未擔任要職,所以這才得以在大梁在太安城得以憑藉天賦進入到欽天監中,又是苦苦熬過了五載光陰,終於坐上了監正的位置。”

“我知道楊自在那個老東西身在西洲,畢竟他身上的那股子酸腐味世間少有,我這些年也曾隱晦地將密信遞往西洲,但都如泥牛入海杳無音訊。”魏百里嘆了口氣,“又因為身份的緣故我不能去往西洲,所以他就瞞了我十年之久。”

“難為你了。”青雲聽完他的敘述後,感慨一聲道。

他其實與那個楊自在並沒有太多交集,甚至都沒有見過面,但卻知道魏百里與他在政見上多有不合。

魏百里微微搖頭,緘默不語。

沒有人知道在隋便踏進太安城的那一剎那,當魏百里見到欽天監中那尊司南劇烈抖動時後者臉上那究竟震驚到何種程度的神情。

那日這位白髮蒼蒼的老人屏退左右獨自一人在欽天監內,一口氣將積鬱了十數年的眼淚全都無聲哭了出來。

百感交集老淚縱橫。

但自始至終魏百里都沒有出宮去見過隋便一面。

他只能站在那座燎天閣內,望著偌大的太安城,以望氣之術模糊地感知著隋便的一舉一動。

他又看了眼躺在地面上衣襟染血氣息萎靡的隋便,重重嘆了口氣。

他苦,但有人比他還要苦。

這些年來最苦的還是這位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