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也隨即起身從自己的衣袖裡掏出了一個瓷白小瓶,從裡面緩緩倒出了一枚黑色的藥丸送到了澤生面前。

紅潤的掌心中那枚藥丸泛著微微的光澤,斜睨一眼的澤生不禁哧鼻哼聲說道:“若是毒藥我用不著若是良藥不如給需要的人。”

他冰冷似霜的拒絕阿瑤只好小心翼翼的將藥丸收好,看著那孤獨寂寥的背影她心中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心情。

明明是殺人如麻毫無人性的魔頭卻任由自己這個親眼看見他殺戮的人跟隨一路,明明她在他眼中還能看到所謂人性的善念可是那一天他為什麼要那麼殘忍的屠殺整個村寨。

還有他昨晚的咳血,以為她沒有發現可是藉著還自己手帕的功夫她的手順勢搭在了他的手腕上。

一副看上去強健的身子其實早已是枯木朽株苟延殘喘,不過三月時日必會毒發身亡。

至於是什麼毒阿瑤並不知情也從未遇到,只曉得被此毒控制的他只會人不人鬼不鬼的活著。

風餐露宿走走停停的一男一女最終出現在了當朝的京都,繁華寬闊的街道上車水馬龍攤販眾多繁盛一時。

澤生找了家客棧歇腳而阿瑤則第一時間去了藥鋪,當掉了自己身上所有值錢的東西換了幾味藥材。

熬製好後送到了澤生的房間,輕敲房門裡面沒有響動擔心他毒發阿瑤便推門而入,哪曉得正在洗澡的澤生竟然一臉疲憊的睡著了。

雖然一路上他沒有和自己多說話但能活著出現在這京都全託他的照顧。

在醫者眼中所謂的男女有別大防阿瑤只覺得它們會阻礙自己和病人之間的診治,好在此時的澤生穿著白色的褻衣但被熱氣蒸溼後緊緊的貼在他古銅色的肌膚上露出絕好的身材。

烏黑濃密睫毛蓋住了他那雙冰冷卻偶有傷感的眸子,白皙乾淨五官分明的臉頰看上去此時有種絕對的靜美,像是一個睡著了的小孩無關善惡只有他們最真實的樣子。

阿瑤覺得自己有些過於大膽了,在別人屋子裡這麼膽大妄為的打量一個男子不由的臉蹭的一下燒紅起來,連著耳根一直蔓延到了脖頸載順著血液怦然於心。

可緊接著她發現了事態有些不對,那張原本就白皙的臉頰眨眼的功夫好像越發沒有了血色蒼白的像是一張白紙,還有那一點點失去了血色的嘴唇也在慢慢淡退至白。

手猛然一抖藥碗落地,黑色的藥汁浸染了她雪白的衣角瞬間綻出一朵黑色的花朵,想極了一朵不會開在人間只會開在地獄的黑色之花。

碗被摔的粉碎,踩著碎片阿瑤向那褐色的木桶走去,原本清澈如溪的眼底變得嗜血映染通紅。

澤生安靜的躺在血色的湖泊裡像是睡著一般,像是一片輕飄飄的孤舟在血色的湖泊裡任風雨拍打也毫不畏懼,只是再也無法靠岸。

他聽不見阿瑤聲嘶力竭的嘶吼也聽不見世人的唾罵,三個月的壽命對於自己來說太過漫長長的他需要親手結束掉它。

至於那個醫者仁心的女子是澤生留給這個世上最後的一絲善念,自己這雙骯髒的雙手也曾護得一朵聖潔,而她將好好活著用那雙乾瘦的小手拯救世人,這是澤生對自己救贖的希冀。

*

不知不覺天幕落下澤生望了一眼無雲的夜空如長氣直舒,像是再說別人的故事一般,以為揭開塵封的回憶多少難過可眼下心底卻波瀾不興,自己犯下的那些罪惡終究是自己償還,可是唯一讓她在意的是阿瑤。

“你成掌靈使者後沒有去找她。”時光突然輕聲問道。

“沒有。”

與其說沒有倒不如說是人海茫茫早已再難相遇,直到澤生有日在茶鋪休息時靈境異動,那個兵荒馬亂百姓水深火熱的時代每天都有無數人在死去,那時候的澤生忙的不可開交。

但那一天他暫時放了所有的靈只為一人而去。

竹門輕推院子裡的藥香瞬間撲鼻而來,曬的半乾的金銀花和蒲公英還躺在竹籃裡被太陽烤曬著。

澤生看著滿院子各式的草藥心中突然泛起一股酸澀,那雙乾瘦的小手終究還是如他期望的那樣,懸壺濟世普濟眾生。

那扇被風雨洗禮的發白的房門阻擋在他們中間,既是久違的重逢也是陰陽的相隔。

“阿瑤大夫真是菩薩心腸,一輩子治病救人如今也算是壽終正寢神明有心,只可惜一輩子孤苦伶仃無依無靠,唉。”

院子裡慢慢開始擁進了村民,大家似乎對於這一噩耗有些難以接受。

澤生長身玉立的站在他們中間宛若空氣,突然房門由內開啟有人垂頭走了出來,可只有澤生看得見在那人身後緊接著緩緩走出一位白衣少女。

兩人相視一望似乎頓了片刻才認出了對方。

“澤生。”女子聲音清潤如清泉擊石悅耳動聽。

那是他第一次聽見她喚他的名字,如小鹿一般的眼眸中燦若星辰驚鴻照影,如初春暖陽般的綻顏一笑。

“阿瑤。”

他亦如此回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