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峋神色一滯,李恆安眉尖微蹙,湊過去疑聲道:“怎麼說?和那兩個失蹤者有關嗎?”

房中只吊著一盞光線昏暗的白熾燈,姜川回頭看了眼已經睡下的傻子喬賀江,他被二人帶回來的時候情緒極其不穩定,渾身抖得止都止不住,後來在母親的安撫下一點一點鎮定下來,勉勉強強回答了姜川他們的問題,然而答的也是七零八落,姜川和姜清桐捋順著事情的發展,最後好不容易拼湊出了大致的經過。喬賀江睡下了,他媽王燕也弄不清楚這究竟算什麼事,現在就坐在床邊六神無主地抹眼淚。

姜川嘆了口氣,踱步走出房門,在籬笆外的青石上坐了下來,在一聲一聲地蟲鳴中,他緩緩開了口:“失蹤的兄妹,大哥李英飛23歲,妹妹李菁才15,喬賀江是三四天前看見李英飛的,具體哪一天,他自己也說不清楚,地點是在千丈鎮西郊外的青頭山,當時他應該是看見李英飛身上帶著傷跑逃出來,後來又被三個郎希的人抓了回去,喬賀江當時嚇得躲在灌木叢裡一動不敢動,天又黑,所以那些人也沒發現他。”

顧峋目光微凝——帶著傷跑出來,這些傷如果是因為Buck,那麼就說明這個李英飛被注射了Buck之後撐了下來,並且有可能直到現在還活著。

李恆安望了眼顧峋,沉聲道:“怎麼確定抓人的是郎希的人?”

“喬賀江提到過這點,”姜川聲音低沉,“‘抓英飛的人眼睛是紅色的。’”

“那差不多沒跑了,”顧峋應道,“還有呢?還有沒有其他的?”

“沒了,喬賀江回答問題太難了,不過問過他母親王燕,青頭山的位置能確定,我想的是明天和清桐先去看看。”

“行,”顧峋眉目微沉,終還是沒有提那個存活的茹素者,他輕出口氣,“川哥,你們明天先勘察情況,不要貿然暴露自己,只是出來抓人的就有三個,那邊據點不知道還有多少人,你聯絡一下韓長旻,等我這邊處理完了,我們去芙荒找你們。”

姜川靜默良久,聲音低了下去:“顧峋,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李英飛和李菁應該已經被注射了Buck,他們——至少李英飛活了下來,雖然現在的情況還不能確定,但是我們早一天動手,他們活下來的機率就大一些。”

顧峋特意沒有提茹素者的事就是因為這個,芙荒只有姜川和姜清桐,跟郎希一窩人硬剛救人,先別說救不救的出來,搞不好自己還得摺進去,這個道理姜川不會不明白,但是他還是點了出來,他比顧峋更執著於解救茹素者的事,原因不難猜——他的未婚妻是茹素者,死於Buck。

顧峋一時語塞,斟酌良久的幾番說辭,挑挑揀揀卻每一個能拿出來用的,於公於私,解救茹素者都是大事。僵持之下,李恆安忽而開了口:“川哥,明天你和清桐看看情況,如果能確定茹素者的具體地點,制定計劃可行的情況下,你和清桐就動手。”顧峋神色一滯,李恆安掀了他一眼,自顧自繼續道,“但是如果沒有十成的把握,就別貿然動手把自己賠進去。”

姜川握著手機,久久沒有應聲。他沒有親眼目睹當時的情況,那場景卻不止一遍出現在夢裡——吳霜拿刀將自己的手掌釘在地板上,她跪坐在死去的友人面前,一邊哭著說對不起,一邊劃燃了火柴。

農村的夜晚不比城市,沒有燈光,沒有車來人往的聲響,姜川坐在微涼的青石上,幾乎淹沒在這令人窒息的黑暗中。

“川哥,”依舊是李恆安的聲音,姜川看不到她的神情,只聽她語氣如常道,“我小時候過得不好,所以我很早就明白了這個道理,一個人所經受的事不應該成為困住他的執念,否則我們為事件強加上的意義就會掩蓋它原本的意義。”

“川哥,別忘了你還帶著清桐。”

姜川輕出口氣,默唸了遍李恆安的話,末了道了句:“我知道了。”

“那行,明天你們大概看一下情況,我們再商量。”顧峋道,“喬賀江和他家人那邊呢?你們準備怎麼說?”

“喬賀江就不用說了,他母親王燕也不是有精力深追這些事的人,”姜川說著回頭看了眼亮著燈的屋子,繼續道,“清桐這會兒在跟他們解釋說李英飛是被人綁架的,這事我們會處理,他們不用再操心了。”

“行,就這麼辦吧,明天再聯絡。”

“嗯。”

掛了電話,李恆安輕嘶一聲:“我發現川哥這個人——”顧峋支著耳朵聽她繼續說,李恆安蹙著眉,幾欲開口,到最後憋出句,“算了,我不好說。”

於是顧峋從善如流地替她說了出來:“你是不是想說他這個人平時挺佛系,但是在有些事上意外的執著。”

“嘖,差不多就這麼個意思。”李恆安想了想,繼而沒好氣地笑了,“其實仔細想想,生活坎坷的人不佛不行啊,日子本身都不好過,還事事都計較,那還活不活了。”

顧峋饒有興趣地看著她:“那你呢?你也算是坎坷了,也沒見你有多佛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