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長旻坦然地看著他。

顧峋被他看得一陣心虛,他輕嘖一聲:“咱先不說是不是,退一萬步講,就算有一天面對的是我喜歡的人,你覺得因此我就能剋制住自己的吸血衝動了嗎?韓長旻,你都一把年紀了,別告訴我你還相信真愛戰勝一切那一套。”

“說得也是。”韓長旻點點頭,放開他一擺手道,“那你去吧,祝你早日弄清楚真正原因,加油。”

“我謝謝你,趕緊走吧。”

晚,十一點。

夜間起了風,細雨微斜,出租屋裡燈光敞亮,汪興一邊撥著電話一邊起身去關上了窗子,電話接通,開著擴音,那邊傳來似乎帶著睡意的男聲,汪興氣不打一處來,淡嘲道:“睡得可舒坦?”

“有事兒?說?”

“你可沒給我們說過那女的身邊還有人保護啊,我上次差點被逮個正著。”

“嗯?”電話另一邊的聲音似乎稍稍清醒了些,他頓了頓,甕聲甕氣道,“是不是租她房子那個,個子挺高,有快一米九?”

“嚯,看來你一早就知道啊。”

“不是,你別誤會,”那人清了清嗓子,解釋道,“這事兒確實和他有那麼一點兒關係,但是我也沒想到他能這麼上心......你被他撞上了?”

“差一點,”汪興冷笑一聲,他瞥了眼茶几邊坐著的成哥,“還好當時成哥在附近,開車颳了那男的,我趁機跑了。”

“老成開車把他颳了?”那邊的聲音似乎微微變了,“人有事兒嗎?”

“沒事,躲開了。”汪興輕嗤道,“你還挺關心啊,他誰啊?”

“什麼關心不關心的,”那人笑了,“這不是怕你們事情鬧大嘛。”

成哥朝汪興遞了個眼神,汪興略一點頭,放冷了語氣道:“你不想說太多也沒關係,我們成哥說了,現在有人盯著那女的,我們也不好下手,要實在沒辦法,我們也只能以後再想辦法聯絡老狼了。”

“別,”電話那邊放緩了聲音,好言笑道,“是我剛開始考慮的不周到,你幫我給老成賠個不是,這樣吧,接下來你們先別動了,等我聯絡,到時候你們配合我就行了。”

成哥微微點頭,汪興會意,沉聲應道:“那行吧,我們等你。”言罷便掛了電話。

汪興放下手機,輕嘶一聲:“成哥,那男的不會跟老狼有關係吧。”

成哥沉著臉色,思忖道:“不好說,不過肯定在這件事裡有點兒身份,不然那小崽子不會多嘴問他一句,擔心我們事情鬧大?扯淡。”

“那我們接下來怎麼辦,要不要留意一下他們?”

靜默半晌,成哥冷哼一聲:“沒必要給自己惹一身腥,我們就等著他聯絡我們就是了,其他事,我沒閒心管。”

“那行吧,不過話說回來,那男的也的確有點兒能耐,反應夠快,那種速度也才只是颳了一下,夠可以的......”

風雨連夜未歇,李恆安睡得並不安穩,一個又一個混亂的殘夢裡,她看到了顧峋的身影。

恍惚間又是那個陽光和煦的午後,光影交錯之見看不清顧峋的臉,他語帶笑意問自己:“你相信吸血鬼的存在嗎?”

是細微的風聲,分不清是現實還是夢裡,徐徐掠過李恆安耳邊。

顧峋繼續道:“你覺得他們是什麼樣的,怕光?怕十字架?”

溫度漸低寒意侵襲,日光逐漸褪去,顧峋腳下大片金色的光輝逐漸變得蒼白,化為一地細碎的殘雪,他孤身一人立在風雪中,他沒有看自己,他側著身,微低著頭,李恆安隱約看見了他紅色的眼眸——那初見之時困獸一般的眼神。

風雪迎面襲來,顧峋的身影碎散在呼嘯的寒風中,李恆安微蹙雙眉,抬手去擋迎面撲來的碎雪,黑夜襲來,身前不遠處的腳下,殷紅的血浸透了林立身下的血,逐漸朝自己蔓延而來,李恆安一陣心悸,下意識轉身奔逃出去。

是十九歲的自己,在那個夜晚,緊緊握著那包白色的粉末沒命地往前跑著,她大口大口喘著氣,面前的路陡然變了樣子,身後明亮的光驟然亮起,李恆安猛地剎住步子回頭望去,一座很熟悉卻叫不出來名字的建築倏爾出現在眼前,她再次回過頭,面前多出了一截長長的階梯,階梯之下,雪幕之中,黑色的轎車車窗緩緩升了上去,李恆安看見了車窗裡那張年輕的面孔,他坐在後座低垂著眼眸,他沒有看見自己——那是韓長旻的臉。

李恆安猝然睜開雙眼,一片沉寂的黑夜中只聽得見窗外的雨聲,她坐起身來微喘著氣,一手撐著額頭,李恆安平定著呼吸逐漸冷靜下來,那不是夢,已經被自己忘記的事,因為今天見到了那張熟悉的臉所以在夢中回憶了起來。

那座在夢裡沒有認出來的建築是彥城公安局,林立夫婦橫死的那晚,李恆安在彥城公安局的門口見過韓長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