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內的妙齡少女微微頷首,針與線在破舊不堪的被上不停的穿梭,桌子上的觀音像被她擦得不染纖塵,就連淨瓶裡的水她也未曾忘記時時更換。

想來自母妃逝世已有三年零兩個月了,如今只餘她與自己的兄長在這冷宮之中相依為命。

燕純熙沒想到,上天竟真的給自己重獲一次的機會,讓她來到七歲那年。

一切都還沒有開始。

“信女燕純熙,此生願殺盡前世辱我之人,清理六宮,順應大統,秉承善道。”

她視指尖,小口張合,無聲呢喃著。

日落濺起夕陽色,隔著窗兒,為桌上染上一層淡淡的溫熙。

這第一步,就是葉雲,先對她下手為強。

可是殺了一個葉雲,難免會出現第二個第三個葉雲,只有殺了簡素汐。

可她如今貴為貴妃,自己又該如何與她抗衡呢?

燕純熙抬首,轉頭看向窗外,她看見原本還傲然掛在樹上的最後一片葉子在秋風的吹拂下悄然落下,宛若一隻枯葉蝶墜向泥土。

而那樹上再沒有一片枯葉。

枝頭禿,葉滿地,是秋。

燕純熙心中惘然,她不知道自己日後的某一天會不會也像那片葉子一樣孤零零地從高位墜下,摔得粉身碎骨。

庭院外冷冷清清,燕純熙忽地發覺,往時燕正卿歸來時總會笑著喊著熙兒,今日這是怎的?

揉了揉熬得有些紅腫的眼眶,她放下手中的活計,倚在門旁四處張望。

她的兄長是個心智有失的人,也就是所謂的痴兒,上一世,那些人就是利用他的天真將毒藥混進糖水裡騙他喝下,讓他七竅流血、肝腸寸斷。

但他的死,於宮人們來說,不過是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

皇帝的孩子是個痴兒,這對當今皇上來說是個莫大的恥辱。

也因為如此,當年寵貫六宮的徐貴妃一朝榮寵盡失,被下令貶入冷宮。

旁人只道是最是無情帝王家,卻不想那其中還有另一層關係,那是後宮中人人不敢言的秘密。

燕純熙只在他人口中聽說過這些事。

但是這些事情真假難辨,她也不想去費腦筋琢磨。

去找找罷。

燕純熙理了理滿是補丁的裙襬。

她母妃在曾教導過她,無論是何時,無論是何境地,都不要忘了自己身為長公主,應有長公主該有的談吐舉止。

可上一世的她竟忘記了母親的勸導,如蛆蟲一般依附於他人苟延殘喘。

世間有人謗我、欺我、辱我、笑我、輕我、賤我、惡我、騙我,該如何處置乎?

只需忍他、讓他、由他、避他、耐他、敬他、不要理他、再待幾年,你且看他。

你且看他!

……

秋老虎來得厲害,雖已入秋,但這天兒卻未曾降過溫度,仍是灼熱的,饒是昨日一夜雨也於事無補。

燕純熙沿著青石小路緩緩走著,一路上,她見到了許多青瓦紅牆在身後曲折,讓人一眼望不到盡頭。

這裡,就是一座富麗堂皇的囚籠,囚住了不知多少人的亡魂。

燕純熙抿了抿紅潤的小嘴,繼續向前走著。

那裡應該就是御花園了,有池有小山,還有……人?

不敢吱聲,燕純熙隱沒了身形,偷偷躲在一處瞧著,只見那池塘畔有兩位女子,兩人身形窈窕,一位著粉衣,一位著青衣,都是不可多得的粉黛佳人。

“你什麼意思?你不是說把孩子帶來,給我看看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