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案:孔雀與黃鸝鳥 第264章 塵埃落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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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谷川春奈被殺案作為一起惡性/事件,除了在兇手作案的方法上有些獵奇之外,本身算不上有多特別。但是,就在兇手松田達也主動自首之後不久,這起案件背後的故事卻突然進入了公眾的視角,引發了社會的大面積討論。
而東京都發行量最大的報紙《霓虹日報》從中起到的作用不容小覷。有一天,報社的總編輯收到了一封匿名信,信中將這起案件的隱情作了曝光。總編輯在看完那封信後,敏銳地嗅到了這起事件的爆點,在請了私家偵探做了幾天暗中的調查取證後,便直接拍板,在報紙的頭版頭條進行了刊登。
死者的身份相當特殊。美人、學霸、情婦、殺人兇手,當這四重看起來完全不沾邊的身份同時出現在一個人的身上時,勢必會引起大眾的好奇。
在看了報紙上刊登的死者照片之後,民眾驚豔她的美麗,羨慕她的聰慧,惋惜她的墮落,但是當他們知道,長谷川春奈還涉嫌殺了一名十來歲的少年,並且那少年正巧還是情夫的兒子時,所有的溢美之詞便消失得乾乾淨淨。
當林真一看到那起報道時,就知道文章中的匿名信是誰寄送給報社的了,一定是北原夏樹。她在匿名信中,完全沒有提到松田大志受傷那件事,也沒有提到北原蒼介和長谷川春奈向她投毒的事,應該是擔心資訊量太大,牽涉太多案件,會導致編輯不敢報道,還有可能把自己和父親捲入這場輿論之中,會得不償失。
而她寫這篇匿名信的目的也很簡單,那就是要增加被害者有罪論,從而減輕對罪犯的刑罰。
可是,在這個世界上,還是有很多事情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比如法律,比如法庭。
在奔波了幾個月後,北原夏樹的目的最終還是落了空,很快,松田達也的一審判決下來了,他被依法判處20年的有期徒刑,並且不得假釋。松田達也對這個結果沒有任何異議,當庭表示放棄上訴。
其實這個量刑對於他所犯的罪行來說,實在算不上多。因為在松田達也的口供裡,他不但涉嫌殺害了長谷川春奈,還參與了北原千夜的綁架案,法官和陪審團決定的這20年刑期應該還是考慮了他的年紀的,否則只會更長。
為了避嫌,北原夏樹並沒有出現在庭審現場,當知道了松田達也要坐20年牢之後,她沉寂了兩天,然後打電話給林真一,將他約在了一家茶樓。
那家茶樓主打的是華夏的高階點心,在東京都乃至霓虹都相當有名。當林真一趕到位於二樓的包廂時,就看到北原夏樹正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樓下熙熙攘攘的人流。今天的天空下著淅淅瀝瀝的小雨,五顏六色的雨傘在街道上飄來飄去,甚是漂亮。
她似乎看入了神,直到林真一輕輕敲了敲門框時,才猛地轉過頭來。當看清了來人的臉,北原夏樹一怔,隨後便輕輕地嘆了口氣,臉上浮起了客套的笑容來:“原來是林警官,好久不見了,所以我一下子有點晃神,你請坐吧。”
林真一倒也不客氣,一屁股坐了下來,貌似無意地試探道:“北原太太剛剛有一瞬間,是不是以為我是松田達也呢?或者換一種說法,你在等他突然出現,告訴你,他被放出來了呢?”
北原夏樹沉默了一會兒,竟毫不避諱地笑了起來:“是啊,確實有一點。松田大哥最喜歡吃華夏的茶點了,這家店過去我們常來,他如果被放出來的話,首選的肯定是這裡。”
她的坦白倒讓林真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回答些什麼,幸好此時服務員剛好進門來,端上了一份份的蒸籠。叉燒包、豉汁鳳爪、蝦餃皇、乳鴿……擺滿了一桌子,北原夏樹招呼林真一動筷子,自己也夾起一個鳳爪吃了起來。
吃著吃著,她的眼淚就掉了下來。
林真一看著對面的女人那婆娑的淚眼,她和自己的媽媽真的有幾分相似,哭起來那就更像了,讓他看著心裡也不禁難受起來,便遞了一張紙巾過去,輕聲勸慰道:“北原太太,別哭了,松田達也他……他既然做了這個決定,肯定知道會坐很久的牢。這就是法律,容不得任何人的行差踏錯。”
“可他,他有病不是嗎?”北原夏樹再也忍不住地低吼出聲:“他有絕症,為什麼不能取保候審或者保外就醫呢?那可是鼻咽癌晚期,他根本就活不了幾年了,為什麼不能讓他舒舒服服地走呢?”
“什麼?鼻咽癌晚期?”林真一呆呆地看著眼前這個義憤填膺的女人,她的眼睛發紅,不知道是哭的還是氣的。他的心中湧起了一陣憐憫,很明顯,她是被松田達也給騙了。
怪不得在審訊過程中,松田達也不想讓他們知道,自己曾經被誤診過癌症晚期這件事了。看來,他和北原夏樹之間的感情並不是假的,而松田達也最終能說服女方同意由自己去殺人,靠的就是那次被誤診的經歷。
誰能拒絕一個晚期的癌症病人,最後的一點心願呢?
可能是林真一眼中的憐惜太過於明顯,本來在滔滔不絕的北原夏樹突然怔怔地停了口,過了一會兒後,她露出了一臉難以置信的表情:“難道,難道他,他沒有得癌症嗎?”林真一猶豫了一會兒,才點了點頭:“是的,松田先生他,他三年前那次被確診為鼻咽癌,其實是一次誤診,他並沒有病。”
北原夏樹捂住了嘴,落下兩滴眼淚來,但出乎林真一意料的是,接著她竟又突然笑了起來:“太好了,原來松田大哥他沒有得癌症。”
她一把抓住林真一的手臂,急切地說道:“林警官,既然松田大哥他沒有病,你替我去勸勸他,讓他提出上訴好不好?為什麼他要放棄上訴呢,20年,等他坐完20年牢出獄的時候,人都老得不成樣子了!”
林真一輕輕地搖了搖頭:“對不起北原太太,我沒有這個權利去勸嫌疑人上訴,而且你可能誤會了我的意思,松田先生的誤診並不是最近才發現的,在三年前,他就已經和涉事醫院交涉,雙方最終私了了事。”
北原夏樹定定地看了他許久,久到林真一還以為她睜著眼睛暈倒了。過了一會兒,她低下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喃喃自語道:“原來如此,怪不得了,他說自己有鼻咽癌,而且還是晚期,可是我問了好多醫生,他們都說鼻咽癌晚期的病人會很虛弱,和松田大哥的情況完全不像。
我還以為是他的身體素質好,而且這幾個月,他還在我面前流過幾次鼻血,我也就相信了他。原來他根本就沒有病,我真蠢,居然被他騙了這麼久。
他為什麼要騙我呢?我的仇,我可以自己報,我不要他替我做這麼大的犧牲……”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最後完全聽不見了。不過,即使不知道北原夏樹在說些什麼,林真一也能從她的表情裡看出些端倪來。
此時此刻,雖然松田達也是一個犯罪嫌疑人,但是林真一還是有些佩服他的。有多少人能做到心甘情願地替別人犧牲呢,如果松田達也可以將這份了不得的執著與心計用在正道上,說不定不僅不需要坐牢,還能幫助北原夏樹從她那掙脫不掉的夢魘中解脫出來。
可惜,他選錯了方法,動用了私刑,最終雖然報了仇,但是卻把自己也一併送進了監獄。
想到這裡,林真一不禁有些好奇:“北原太太,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你為什麼會相信松田達也得了鼻咽癌晚期呢?他人高馬大,身體健碩,行動也很敏捷,實在不像一個病人。
而且從他的作案手法不難看出,在電梯井裡爬上爬下是很需要體力的。你們怎麼會設計出難度這麼大的作案手法呢?”
他們的作案手法根本就是從別人手裡買來的,但是北原夏樹自然不能對林真一說實話,只能避重就輕地回答道:“我相信松田大哥的話是因為,他曾經把確診為鼻咽癌晚期的醫生診斷證明,還有核磁共振的片子都給我看過。
那張片子上還有編號,我去醫院查過,確實是屬於他名下的,不會有錯。而且醫生的診斷證明還是原版,上面還有院長的簽字,並不是影印件,所以我就相信了。”
林真一點了點頭,心裡卻隱隱地感覺到有一些不對。
據他所知,病人和醫院如果因為糾紛達成私下和解的話,應該會把原版資料放回到醫院的資料室裡存檔才對。既然如此,松田達也的手裡怎麼可能還有原版資料呢?
醫院支付了他三千萬日元的費用,就是為了將這些授人以柄的證據買回來,保證資料不會外洩。現在他們既給了錢,又沒要東西,難道是在做慈善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