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日暮俊介轉過頭,對林真一說:“林君,你把北原先生的詢問筆錄給他簽字,然後讓他離開吧。”

林真一沒想到日暮俊介突然會這樣說,遲疑地開口道:“可是,日暮警部……”

“我說了,讓他走!”

“哈哈哈哈……”北原蒼介看著眼前的這一幕,快意地仰天大笑:“林警官,你還是要多向日暮警部好好學學。聽你說話的口音,你好像是華夏人吧?華夏有句老話:識時務者為俊傑。是不是這樣說的?

你們華夏人真的是很聰明的,你瞧,才寥寥幾個字,就能表達出人生的大智慧來。是不是?哈哈,哈哈哈哈……”

審訊室裡飄蕩著北原蒼介肆意的笑聲,是那樣的刺耳,日暮俊介卻一反常態地不動聲色。林真一實在忍不下去了,正想開口讓他簽完字後就馬上滾蛋時,審訊室外突然傳來了一陣嘈雜聲。

審訊室裡的三個人都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豎起耳朵聽了起來。審訊室的隔音效果實在太好,只能隱隱地聽出來,那陣嘈雜聲中,有一個女人的聲音尤為尖利。

聽著聽著,北原蒼介的眉頭漸漸地皺了起來。這聲音似曾相識,像誰呢,好像是,好像是……

這時,審訊室的門被開啟了,小島瑛太猶豫著把頭伸了進來:“日暮警部,真一大哥,你們審完了沒有?那個,北原夏樹來了,正在外面吵鬧著,說要找北原蒼介算賬呢。

也不知道她是怎麼得到了訊息,知道北原蒼介現在正好在我們這兒的。現在我們怎麼辦啊?她病懨懨的,風一吹就要倒了,大家都不敢對她使什麼力氣。

而且她現在情緒特別激動,鈴木君剛想攔住她,結果脖子都被她抓破了,流了很多血。”

林真一聽完,橫了北原蒼介一眼,見他剛才那囂張的神色早已不知所蹤,面無表情地垂頭不語。

他心裡暗爽,笑著諷刺道:“北原大教授,您的夫人來了,說要見你。怎麼?您就不出去見見?你們夫妻兩個應該有好久沒見面了吧?”

北原蒼介當下自然是不敢見北原夏樹的,她為何會急著找自己,甚至找來了警視廳的原因,他心裡一清二楚。

警方既然已經知道了松田大志受傷的事,那就肯定已經上門詢問過。那個姓野口的八婆一旦知道了真相,當然是唯恐天下不亂,轉過身就告訴了北原夏樹。

以北原夏樹那倔強的個性,她既然找上了警視廳,那就明擺著不可能善了了。

這件事如果一旦鬧大,這瘋女人要求警方立案調查。就算最終他不需要吃官司,北原夏樹也必定馬上就要和他離婚。

到時候,他豈不是人財兩空?籌謀了一年的完美計劃也會立刻流產,這可如何是好?!

這樣想著,北原蒼介的冷汗瞬間就冒了出來。汗溼的襯衫被審訊室的空調一吹,冰冷刺骨,讓他立刻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看來,自己只能先裝病迴避一下了。北原蒼介這樣想著,馬上就咳嗽了起來:“咳咳,日暮警部,林警官,你們審訊室的空調實在調得太冷了,我覺得很不舒服,咳咳,可能有些感冒,還有點發燒。我老婆要是看到我生病,她會著急的,我今天不能見她。你們警視廳難道就沒有後門能走嗎?”

這拙劣的藉口和表演讓日暮俊介和林真一都哭笑不得,正想開口拒絕時,審訊室的門被猛地推開了,來人正是北原夏樹。她衝破了外面阻攔的人群,不管不顧地衝進了審訊室。

她的出現讓室內的三人都大吃一驚。

林真一前兩天剛見過北原夏樹,所以對她外形的變化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但是日暮俊介和北原蒼介都已經許久沒有見過她了。

如果說,過去的北原夏樹只是瘦削的話,那現在的她簡直瘦成了一具骷髏。

可能因為她消瘦的速度太過於迅速,所以引起了脫髮。北原夏樹過去那頭如雲的秀髮明顯稀疏了起來,梳起時甚至能看到明顯的白色發縫。

而當她那因眼周部分過分凹陷,而顯得巨大無朋的黑色眼珠看過來時,簡直像看到了一隻昆蟲被放大了無數倍的複眼一般恐怖。

林真一不由得想起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情景,那時的北原夏樹是多麼的知性優雅。他怎麼都不會想到,只過了短短一個月的時間,這個氣質絕佳的漂亮女人就會瘦成了一個鬼。

北原蒼介雖然震驚於妻子那脫胎換骨般的變化,但還是率先回過神來。他大步走到北原夏樹的面前,先是心疼地摸了摸北原夏樹那瘦得凹陷的面頰,接著又親熱地拉住了她的雙手,皺著眉說道。

“夏樹,你怎麼不事先跟我打聲招呼,就一個人跑到警視廳來了?你看看你,最近都瘦成什麼樣了,臉色也那麼憔悴,是不是一直沒有好好吃飯、好好休息?

心理醫生怎麼說呢?你有按時去看嗎?他給你配的藥,你有沒有按時吃呢?

我看你還是搬來和我一起住吧,雖然是酒店式公寓,但環境很不錯的,有利於你的病。夏樹,就讓我來照顧你,好嗎?我是你的丈夫,照顧你是我的責任。”

北原夏樹呆呆地看著丈夫那故作偽善的英俊面孔,看著看著,她不禁潸然淚下:“蒼介,野口阿姨和我說的那些話,到底是不是真的,你把長谷川春奈安排到我們家來打工?她來了沒多久,我爸爸就從樓梯上摔下來了,你敢說這一切全部都是巧合?

蒼介,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想殺了我,殺了我爸爸嗎?難道我們對你不好嗎?我們兩個結婚這麼多年了,我為你付出了這麼多,我北原夏樹到底有哪裡對不起你,以至於你要對我和爸爸起殺心呢?!”

說到最後,她用力地揪住北原蒼介的衣領,像是在對他的靈魂進行著拷問,眼淚滾滾流下,泣不成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