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案：孔雀與黃鸝鳥 第17章 妻子

作為一個已經從業十幾年的商人，北原蒼介自然明白，什麼叫做“言多必失”。

所以他打定主意，在他的律師來警視廳之前，自己不會再開口多說一句話了。

於是接下來，面對林真一和日暮俊介的連番訊問，他都擺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隨你們怎麼問，問什麼，我什麼都不知道。

他心裡清楚，要是這些刑警真的有證據能證明，自己和長谷川春奈的死有關，早就把他扣留下來了，哪裡還會在這裡費勁口舌地問東問西呢。

到了第二天一早，北原蒼介的律師趕到了警視廳。

這位律師姓小林，在東京都律師界算是小有名氣。他大約40歲，長相斯文，看起來彬彬有禮。

可是，剛走進審訊室，在椅子上一屁股坐下，他就開始咄咄逼人地指責起警方來：“不好意思，警方在沒有我陪同的情況下，就開始對我的當事人進行詢問，這是不符合規定的。

另外，我有權利質疑警方，在採集證物時，採集過程也不符合規定。

還有，我的當事人在被詢問的過程中，明明可以行使緘默權，警方很明顯有誘導證詞的嫌疑。

綜上所述，我的當事人這兩天在警視廳作的所有筆錄，我們都會保留追究的權利。另外，對筆錄的內容，我的當事人不會承認，也不會負任何責任。”

日暮俊介自然是控制不住脾氣和他對轟了半天。律師也沒想到，這個警部脾氣這麼大，口才也不錯，兩個人棋逢對手，吵了整整半小時。

不過既然律師來了，再不放人也說不過去了。

昨天，當他問起北原蒼介，2017年6月12日週一晚上19點至23點之間，也就是長谷川春奈被殺害的那段時間，他在哪裡，在做什麼，有沒有人證物證時，北原蒼介儘管閉口不談，但是緊繃的情緒突然就緩和了下來。

他眼含笑意，還悠閒地拿起桌上已經涼透的茶水，裝模作樣地喝了一口。

當時日暮俊介就猜到，北原蒼介應該有確實的不在場證明。

他沒有猜錯，警方不但沒有證據證明北原蒼介殺人，證明他沒殺人的鐵證倒是有一個：在長谷川春奈被殺的作案時間內，北原蒼介根本就不在東京都。

當時他正在距離東京都一千多公里以外的福岡縣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隨行的老師和學生人數不少。

不僅如此，他還在第二和第三個會議日，分別做了兩場演講，現場有幾百號人可以給他作證明。也就是說，排除了他中途悄悄溜回東京的可能。

但在日暮俊介看來，殺人又不一定要自己動手。北原蒼介那麼有錢，買/兇殺人的可能性也不是完全沒有。

而且就算兇手不是他，以他和長谷川春奈的關係，知道些什麼隱情也不奇怪。

所以，警方還是對北原蒼介進行了長時間的訊問，想從他的嘴裡撬出點什麼。不過薑還是老的辣，北原蒼介應該也清楚，自己有著強有力的不在場證明，所以根本不為所動。

在這種情況下，警方確實已經沒有權利再將北原蒼介繼續留在警視廳了。日暮俊介嘆了口氣，示意一邊的小島瑛太帶著北原蒼介去辦理手續，放他離開。

看著北原蒼介和律師離開的背影，日暮想了想，轉頭對林真一說：“林君，如果這起案子是情殺或仇殺，那北原蒼介的老婆可能也有嫌疑。這樣吧，你查一下她的手機號碼，給她打個電話，讓她來一次警視廳接受調查。”

在北原蒼介昨天的描述中，他的妻子是個古板無趣、一本正經的女人，所以在林真一的腦海裡，不由得將她想象成華夏著名作者查良鏞先生筆下，滅絕師太的形象。

他萬萬沒想到，電話接通後，那一頭的聲音很是溫柔：“喂，您好，請問是哪位？”

林真一不由得一愣，說話也跟著變得結結巴巴起來：“那個，額，請問您是北原蒼介的夫人北原夏樹嗎？我，我是東京都警視廳搜查一課1系的警部補林真一，您的先生在我們警視廳接受調查，剛剛才離開。能麻煩您也過來一下嗎？”

他正想著該怎麼向她解釋，為什麼她的丈夫會被帶到警視廳進行訊問。因為一般來說，家屬乍一聽到這種訊息，都會非常緊張激動，質問他抓人的原因。

但是電話那頭的這個女人只是禮貌地答應了下來，並承諾自己馬上就到，似乎對丈夫在警視廳接受調查這個訊息，她並不感到意外。

結束通話電話後，林真一仔細地回憶著，在通話過程中，從對方那邊傳來奇怪的背景聲音。她所處的地方很安靜，似乎其中還混雜著規律性敲擊木魚的聲音，以及僧侶的低聲呢喃。

他撓了撓頭，難道說，這位教授夫人已經出家了？

北原夏樹果然言出必行，20分鐘後，她就隻身一人來到了警視廳。

林真一接到警務處電話，下樓來接她時，她正靜靜地站在大門口，經過她的人都會朝她看上一眼，她卻絲毫不為所動。

她身穿一套剪裁合身，看起來就價格不菲的和服，如雲的頭髮用木簪輕輕挽起，蓬鬆地堆在腦後。她的五官細巧奪目，雖然眼角已經有了淡淡的細紋，但是卻絲毫不折損她的美貌。

當北原夏樹向著林真一緩緩走來時，他甚至有了一種手足無措之感。直到北原夏樹來到他面前，林真一才回過神來，連忙將她迎進了二樓的審訊室，並給她倒了一杯茶水。

北原夏樹一看就出生於書香門第，溫文爾雅，談吐不俗，就連端起茶杯喝茶的姿勢都落落大方，像在觀看茶藝師表演一般賞心悅目。

儘管她已近知天命的年紀，卻仍身段苗條，氣質高雅。在面對這樣的一個女人時，不論男女，都很難不對她產生好感。

林真一不禁在心裡暗罵北原蒼介:這個男人真是不識好歹，身在福中不知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