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行即苦,若連這點長途跋涉的苦都吃不了,又如何做到修行上的更進一步?”林詩雅的那張俏臉彷彿重新蒙上了一張冷麵寒霜的面紗,聞言淡淡地道:“我一路步行回崑崙,儘管累了點,權當做是修行了。”

蘇典知道這位劍齋聖女離開的決心已定,索性也就不再繼續強求她留下,只因那樣反而可能徒遭對方生厭。遂道:“既然如此,那就請林姑娘一路好生保重,後會有期了。”

一路上以採摘來的漿肉靈果充飢,林詩雅有驚無險地穿過幾片茂密的原始森林,又一路西行了約莫三四十里路,前方突然出現一片連綿數里的瓦舍。

她抬手擦了擦額頭沁出的大粒大粒的汗滴,整日凝霜的俏臉,終於露出了幾分平時極難在她臉上見過的喜色。

可惜這種讓人看了註定一輩子也難忘記的佳人滿面容光泛發的一幕,只堪堪持續了十數息光景,待這位一路長途跋涉,滿以為可以尋到一處人家好好休息一場的劍齋聖女,走近那片瓦舍半里之外,那張足以令鐵石心腸的硬漢看了也怦然心動的俏臉,頓時便垮了下來。

原因無他,只是入眼的這幾十間原本該是土牆茅草構造的屋舍,此時此刻,僅已剩下被煙燻地烏七八黑的殘破斷牆,以及傾頹的房頂上茅草屋架被焚燒後的灰燼……

步伐沉重地邁入這座被一場大火焚燒殆盡的偏遠鄉村,望著左右房屋內殘留的、明顯是遭人刻意損毀的桌椅板凳等傢俱,林詩雅心中那種不好的預感更甚了。

果然,當走到這座村落的中心,眼前一幕,驀然令這位瑤池劍齋的聖女看的睚眥欲裂!

只見前方半丈處那個十幾丈見方深足半丈的巨型地坑,駭然躺著百餘具四肢無一健全的人類屍骨。

從那些人類屍骨穿戴的獸衣皮褲等粗製的衣著首飾來看,這些人分明就是這座村落原始居住的獵民。

這群慘無人性的劊子手,罵他們是畜生,都嫌侮辱了“畜生”這個字眼。

林詩雅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她從沒有任何一刻感覺到自己是如此難以控制心中那無比強烈的滔天殺意!

只是可惜,她黯然一嘆,忖道以如今自己身體糟糕到極點的情狀,莫說是遇到那個殘忍的殺人元兇,便是一些普通的豺狼虎豹,恐怕要應付起來,也困難重重……

就在這時,她忽地心生警兆,十餘年修道生涯造就的敏銳感官,令她第一時間感覺到危險正在逼近。

連忙收拾因親眼目睹如此人間慘劇而引發的激憤難耐心情,林詩雅以如今所能施展的最快步伐,一個閃身躲進臨近的一座斷牆內,七節打神鞭瞬間在手。

便當她藏好身軀的下一刻,一高一矮兩個相貌奇特身材極不相稱的怪人吵吵嚷嚷地自村頭拐了進來。

“該死的馬老六,若不是你將搜魂訣用在那個唯一存活的村婦身上,致使她徹底變成白痴,老子這時還依然趴在柳三娘那白乾白淨的肚皮上享受溫存呢,何須被薛老大派來跟你這個智障一起,到這裡搜尋第三十六遍……”

滿口埋怨的是那個長的唇紅齒白粉麵桃紅的矮個怪人。此人嗓音充滿沙啞的磁性,生的面如冠玉俊逸非凡,無論在任何一個國度,那都是足以迷死萬千少女的絕世美男。當然,前提是,需要將他的身高再向上增加個三四尺方可。

只因這人從頭到腳,分明是個滿打滿算也不超過三尺高度的侏儒。

而被侏儒罵的狗血淋頭的馬六九,則是一個身高足有九尺,枯瘦如柴的高個馬臉巨人。這巨人被僅僅與自己大腿齊高的矮個侏儒一通數落,卻不敢大聲與他爭辯,只得唯唯諾諾地一個勁地點頭稱是,情形滑稽之極。

突然,那個正罵瘦竹竿很是起勁的矮個侏儒“咦”了一聲,驀地俯身趴在地上沿村落的主幹道上用力地嗅了一通。

過得片刻,卻見他又站直了身軀,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彷彿自言自語道:“可能是老子多慮了,這個洛日村早在上一回大掃蕩時,裡裡外外早被我們搜刮乾淨,連一隻鑽地鼠或赤足蟑螂都沒放過,哪裡還會有什麼活人?”

說罷,他淡淡地朝村落正中的方向隨意瞥了一眼,接著轉過身去,大步朝村外走去,口中罵罵咧咧地道:“去他奶奶地鬣肉魚骨湯,這大冷天的,有女人暖的溫被窩不躺,卻在這裡遭此等罪,那不是傻子又是什麼?”

直待那一高一矮兩個怪人身影消失在村頭足足有好一段時間,林詩雅才長舒了口氣,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從藏身處步了出來。

儘管距離那對怪人有數十丈遠,但林詩雅從這兩人的身上,還是感受到了陣陣強烈的境界威壓。

這一高一矮兩個怪人,分明都是聚靈期的修為!

縱使林詩雅在全盛時期,遇到他們二人,第一時間想到的,也是遠遠避走。

更何況如今的她,身中噬元蟲卵劇毒、體內靈力幾已山窮水盡、五臟六腑即將達到枯竭衰敗的地步,遇上兩大聚靈期強者,根本連半點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哪知,正當她滿以為那一高一瘦兩個怪人已經走遠、危險暫且避過時,倏然,就在這時,她忽覺耳邊傳來一人的吹氣,驀聽矮個侏儒那熟悉的充滿磁性的沙啞嗓音響起,彷彿地獄前來勾魂的催命符,道:“喂,姑娘,你好呀!”

林詩雅駭然轉身,頭皮陣陣發麻地望著此時此刻,如一對惡魔一樣正似笑非笑地斜眼睨著自己的瘦竹竿和矮侏儒,心中霎時沉到了極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