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無邊無際的早晨(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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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遲春英回到北京,去見閨女小雪,給杏兒帶了件化妝品。杏兒本不想收,為了緩和關係,收了。遲春英說女人就得多保養,要不然男人就對別的女孩動心思了。杏兒說:“你們家老馬沒事兒吧?”遲春英說:“我家老馬又帥又有錢,能沒事嗎?過去就有個小姑娘老追他。老馬心上就長了草,兩人住到一塊了。這事兒被我知道了,就吵。你吵吧,他不怕,嚷著離婚。你說男人有良心嗎?當初我是怎麼跟了他的?……”杏兒說:“打住打住。當初的事兒,就別說了。丟人。”遲春英說:“我說短點兒。我一看沒辦法了,得保衛婚姻啊!就找這個小三,和小三談判。送她一百萬,讓她離開,一百萬啊,她能不動心嗎?當天晚上就離開公司跑了。”杏兒說:“你大戰小三挺牛的。”遲春英說:“我們嫁給了成功男人,指不定哪會兒就冒出個小三來。花點錢,能把人保住,值!”杏兒說:“你防你的。你嫁的是成功男人,我嫁的是農民,跟我說沒意義。”遲春英說:“對女人都有意義。”杏兒說:“大姐,你拐彎抹角的,想說啥呀?”遲春英支支吾吾:“我真的是為你好……你知道歐陽春蘭吧?”杏兒說:“知道啊。我倆還是微信朋友圈的呢!”遲春英說:“前些天我去白羊峪,看他們挺近的。兩人從一輛車上下來,歐陽的眼神兒也不對。要防微杜漸啊!”杏兒火了:“遲春英,你可不能捕風捉影胡說啊!”你看這脾氣,剛才還是大姐,這會兒就直呼其名了。遲春英說:“就怕你發脾氣。我真的是為你好。起碼,我不想範少山被別的女人搶走。”前頭說過,杏兒疑心範少山和歐陽好,曾去找過歐陽,但被歐陽的直率打動了。人家說過,有那麼一剎那,就愛上範少山了,一剎那過了,就又是大哥了。多坦誠啊!人家把心掏出來,讓你看了。誤會消除了,兩人就成了朋友了。如今,還是微信朋友圈的呢!想著,杏兒立馬翻看歐陽的微信,大部分是宣傳白羊峪的,大部分中的大部分是範少山的圖片和文字。這些,往日她都瀏覽過,還挺高興呢!眼下一看,這就有毛病了,你整天沒事兒發一個男人的照片幹啥?是不是表達愛呢?還有,你是大學生村官,在哪兒當不好,為啥偏偏去白羊峪?雖說範少山天天向她發微信問好,可他到底幹啥,你看得見嗎?說話也有二十多天沒回來了,你就算天天電話,也不如天天見面啊,一個村主任,一個大學生村官,能不天天在一塊嗎?越想,這事兒就嚴重。咋辦?不能鬧,你也沒攥住人家的把柄,到底有沒有形成事實,你也拿不準,不過一準有苗頭。你也看了微信了,遲春英也向你反映了。遲春英說的那句話她信了:“我不想範少山被別的女人搶走。”可這問題咋解決呢?對,不能鬧,那就顯得沒素質了。本來沒事兒,你一鬧,倒把人家鬧到一塊了。就跟遲春英一樣,找小三談判,給她一百萬……可沒那麼多錢啊?聽說歐陽總坐範少山的車?對!那就送她一輛車,二十幾萬的,不錯了。遲春英說得對,花點錢,能把人保住。值!這樣他倆就不能成雙入對了。這樣的大手筆,她還好意思搶你男人嗎?
杏兒去了布穀鎮的一家賓館,給歐陽打電話,讓她過來坐坐。歐陽問她,為啥不來白羊峪呢?杏兒說:“不方便,不方便。不要告訴別人,就你一人來。”歐陽正在開會呢,開完會,說有點急事,就往布穀鎮趕。範少山不知啥急事兒,還說要開車送她,她沒讓,坐的公交。到了賓館,杏兒正在大廳等她,一見歐陽過來就是一個擁抱,笑著說:“妹妹,越來越漂亮了。”歐陽說:“嫂子,我一個莊稼人,整天風吹日曬的,還能漂亮哪去?”兩人坐在了大廳的沙發上。杏兒說:“咱倆好長時間沒見面了,是嫂子對你關心不夠。”歐陽說:“嫂子,你我是微信圈的朋友,雖說沒聊過天,可也天天能看到你的動態。你電商做得太好了,總聽大哥提起你。”杏兒說:“老了老了,哪像妹妹你呀,年輕漂亮。我就是賣水果的。”歐陽說:“嫂子,咱倆才差幾歲呀?你說你是賣水果的,我不就是個種地的嗎?嫂子,咱倆就別互相表揚啦,你說,找我啥事兒?”杏兒指指窗外:“嫂子送你的。”歐陽往窗外望去,那裡停著一輛嶄新的白色轎車。歐陽愣了。她說:“嫂子,你說啥?”杏兒拉著歐陽走出大廳,來到外邊的停車場,來到那輛白色轎車跟前,說:“送給你。”歐陽說:“嫂子,你發了,送我一輛車?”杏兒說:“咱姐倆好,應該的。”歐陽說:“少山大哥知道嗎?”杏兒說:“不能讓他知道。咱女人的事兒。”剛才還是姐倆,這會兒就是女人了,有味道了。歐陽心細如髮,好像有點察覺。說:“嫂子,你有錢,不如給白羊峪每家發一輛吧。”杏兒說:“我只送你。”歐陽問:“為什麼?”杏兒欲言又止,她就怕歐陽問為什麼,她沒法回答。咋說?你離開白羊峪?你躲開範少山?好像都不合適。沒啥,就是想送你一輛車?那就更不對了,那不是腦子有病嘛!歐陽又問:“為什麼?”杏兒說了句:“你懂得。”只能意會,不可言傳?你讓人家懂啥?歐陽說:“嫂子,你有話直說。”這回,看你還咋繞彎子?杏兒向來就是個直性子,這陣子繞來繞去,快把她逼瘋了。她說話了:“妹妹,離你大哥遠點兒。”這一說,杏兒吐了一口氣,輕鬆了。歐陽一笑,說:“這事兒啊?你看你繞來繞去的。我和大哥是一個班子的,相處共事,不能遠。還有,你永遠是我嫂子。謝謝,你的車,我不能收。”歐陽走了。杏兒愣在了原地。歐陽直接去了鎮上的4S店提了一輛50多萬的轎車,開到了白羊峪。人家是富家女,早就取得駕駛證了,卡上能沒錢嗎?歐陽低調蹭車,除了欣賞範少山,又能跟範少山學習,又宣傳白羊峪。車停到了村委會大院,範少山見了,說:“你著急忙慌的是去提車啦?買這麼好的車幹啥呀?有事兒坐我的車不就中了嗎?你炫富啊!”歐陽只是笑。範少山拍了車的照片,發給了杏兒。擬的題目是:“歐陽買車啦!”杏兒差點兒把手機摔了,嗓子當時就腫了,說話沙啞。範少山用微信說明天回北京,杏兒本來挺想他的,這回倒怕他來了。打字說自己忙,過幾天再說。
新提的車,還得退回去。買容易,退就難了。人家問你,你剛買就退,當初你為啥買呀?這一問,戳著杏兒的心了。她跟人家店裡的人吵了起來:“我想買就買,想退就退,你管得著嗎?”你看看,這可叫無名火啊!嗓子腫了,喉嚨粗得像男人,絕對女漢子啊!扣了點兒損失費,給退了。反正人就是這樣,總得有個出口,你心中火氣得發洩出去,哪怕你踢兩腳路邊的石頭呢!像杏兒這樣的脾氣,不把氣撒出去,受得了嗎?可問題是,沒人惹你呀。這不純屬自找嗎?杏兒回頭想想,這事兒是怎麼發生的。聽了遲春英的話嗎?細想想,人家也不是挑撥你。人家有鬥小三兒的經歷,給你提個醒兒,怕範少山讓別的女人搶走了,也不是別有用心的。你給範少山打個電話,問問情況,提個醒兒,也就是了。你愛他,就得信任他啊!就是聽了遲春英的話後,自己個想得忒多了,像雨後的青草一樣,瘋長了。有時候,女人比男人更容易做錯事,因為她們憑感覺,憑想象。這事兒尷尬啊!不能跟人說,連自己個也不想
記得。
世上有件事兒最瞞不住。啥事兒?男女的事兒。這邊,田新倉和李小婉處物件、住一塊的事兒,在白羊峪炸了鍋,都傳揚開了。還有呢!人們都知道這個李小婉,就是跟著高輝私奔的那個女孩兒。這下,村裡人有話題了。這一說,田新倉、高輝、“白腿兒”都連起來了。你看啊,田新倉愛過“白腿兒”,沒成,這回和李小婉成了,李小婉呢,還是當年高輝的相好,而高輝呢,正是“白腿兒”的兒子。有意思吧?別人說說,都是扯閒篇。到了“白腿兒”這兒,不幹了。她想,你田新倉娶了李小婉,李小婉就是白羊峪的人了,讓俺咋面對?讓兒子高輝還咋進村?就算進了村,再讓那個狐狸精勾走咋辦?這事兒說啥也不能成,得給它攪和散了。“白腿兒”去找田新倉。田新倉看“白腿兒”的眼神兒變了,沒有往日的火辣辣了,跟看別的女人沒啥區別了。“白腿兒”心裡頭不舒服了,年頭俺有病那會兒,還拉著俺的手哭呢!這不明擺著嗎?有李小婉了。田新倉說:“你來幹啥?”“白腿兒”說:“聽說你搞上物件了,來給你道個喜。”田新倉說:“你又不跟俺,俺也不能打一輩子光棍吧?”“白腿兒”說:“俺這人老珠黃的你還要?有白白淨淨的小姑娘呢。可俺告訴你,那姑娘不乾淨。她跟俺兒子高輝在一起睡過。你若是要了她,丟人啊!”田新倉說:“這俺知道。她跟別的男人睡過,正常。我不嫌。俺田新倉沒有處女情結。你說俺要她丟人,你兒子高輝把人家睡了,後來自己個跑了,誰更丟人?”田新倉愛了“白腿兒”十來年,從未在她跟前說過硬話,這回,說了。這也怪“白腿兒”,說的話刻薄啊。“白腿兒”想了想,軟了下來。說:“新倉,你是旅遊公司副總,找個物件還不容易?非得要這樣的?”田新倉說:“俺就稀罕她。”“白腿兒”沒話說了,氣哼哼走了。田新倉看著“白腿兒”風擺楊柳的背影,嘆了口氣。
餘來鎖知道“白腿兒”去找田新倉,還以為是攔著田新倉搞物件,吃醋了,和“白腿兒”吵了一架。“白腿兒”解釋半天,餘來鎖才消停。餘來鎖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樁婚。你辦的這叫啥事兒啊?”“白腿兒”說:“她是個狐狸精,專門勾引男人,要是留在白羊峪,整個村子都得地震。”餘來鎖說:“純粹胡說八道!”
說實在的,這些天,李小婉和田新倉處得也不忒愉快。剛開始的時候,還中,那回,她唱歌的時候,一個小夥子上了臺,彈吉他,小夥子帥呀,亮瞎了眼,吉他彈得好啊!讓李小婉找到了心跳的感覺。這是誰?不認識。問了範少山,才知道叫田新倉,旅遊公司副總經理,還是單身,又要了手機,就有了微信聊天。那天晚上,她去了田新倉家裡,田新倉彈吉他,她唱歌,那個開心啊!夜深了,田新倉留她,她就住下了,兩人就有了頭一回。後來處著處著,就發現田新倉有點懶,有點邋遢,有點粗俗,有點大男子主義……講人家是優點,講田新倉是缺點,李小婉的心氣就低了。後來兩人只是手機聊天,再也沒見過面,住在一塊,也就只有一回。為啥這麼輕易地就和田新倉睡了呢?李小婉已經不是認識高輝之前的李小婉了。高輝這個男人,改變了李小婉,高輝讓這女孩覺得,啥都不重要了。可這些,高輝知道嗎?這邊李小婉呢,知道了白羊峪的風言風語,愣了。她從不知道高輝是白羊峪人,一直以為高輝是北京的,高輝也說自己是北京人。她還知道了田新倉還愛過高輝的母親,崩潰了,決絕和田新倉分手。人也不在白羊峪幹了,回到了公司總部。當上了總經理助理。走之前,李小婉對範少山說:“其實,重要的是,我和田新倉不合適。”
酒桌上,田新倉哭了,眼淚嘩嘩的,他說:“俺就是打光棍的命啊!”範少山說:“有的人留不住,有的愛留不住。”田新倉說:“村裡人就是看俺打光棍高興,這回遂了他們的願了。”餘來鎖說:“是不像話。”範少山說:“有人搞物件,有人議論。正常,下去一百年,也會有。愛一個人,總有辦法,不愛,總有理由。”餘來鎖說:“有道理。大不了私奔嘛!古來有之嘛!”田新倉急了:“你倆啥意思?你是說李小婉不愛俺?她不愛俺能讓俺看那白白的身子嗎?能跟俺睡在一條炕上嗎?”餘來鎖說:“就憑你這樣,人家也不跟你就對了。”田新倉又哇地哭了。範少山想著,把村裡的文化廣場建起來,還要有圖書館,讓鄉親們多讀讀書,用文化滋養心靈,省得整天東家長西家短的。慢慢的,村民的素質就提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