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

過了年,還有倆月,就要支部選舉了。費大貴來了,他提議,先把範少山提的土地流轉這事兒辦了。費大貴來白羊峪方便了,開著轎車呢!車後座放著鸚鵡籠子。下車前,跟鸚鵡打個招呼,就下了車。腳剛一邁,下面有塊小石頭。有人喊了一聲:“費書記,別跌倒了。”鸚鵡記住了,也跟著喊一聲:“費書記跌倒,費書記跌倒。”這個倒黴的鸚鵡,看電視的時候,說俺沒鏡頭,後來有鏡頭了,又說俺廢了。這回俺要再選書記了,又說俺跌倒,哪句話是吉利的?費大貴狠狠瞪了鸚鵡一眼,啪地關上了車門。範少山當了支部委員,支部會上,聽費大貴提出土地流轉的事兒,覺著費書記開明,打心裡頭高興。餘來鎖不同意。為啥?從白羊峪搬走了的人,土地是和村委會簽過協議的,自願放棄。村裡也是給了補償的。你還讓他回來?這不沒事兒找事兒嗎?費大貴說:“回來,他把土地入股了,也是集體經營,他也不能想種啥種啥。”餘來鎖說:“他得真正在村裡頭生活。入了股就走,到年頭幹拿錢。”範少山說:“來鎖哥說得有道理,土地流轉之後,咱們還要幹好些事兒呢,村裡頭缺人手啊!咱得制定個規矩。公平,還能留住人。”費大貴說:“在金安縣的,在唐山的,咱就給他們信兒。搬到南方了,東北了,就算了。哪回村兩委換屆找他們,來過?對了,就找能回來參加村裡活動的,其他人,別管了。反正這點兒地,也打不到人家眼窩裡。”其實,費大貴有自己的小九九。土地流轉,村裡的白羊峪人,村外的白羊峪人,都得往村裡聚,這事兒多得民心啊!黨員、群眾能不推薦你當書記嗎?緊接著,黨支部這不就換屆了嘛!

說是土地流轉,不簡單,要做就做精。不能是三天兩早晨的事兒。因為在全鎮還是新鮮事兒,鎮政府也來了一位副鎮長,要把白羊峪做成標杆,在全鎮推廣。先是成立了白羊峪土地流轉中心,對村裡土地經營地點承包權、林權等等進行了確權登記,讓鄉親們把產權揣進了兜裡。這下,土地的所有權、承包權、經營權就明確了。農民帶著經營權參社入股,利潤分成也講得透亮:合作社百分之三十,村集體百分之三十,村民百分之四十。村民拿大頭。這發展模式叫“黨支部+合作社+公司+農戶”。這咋解釋?黨支部好說,白羊峪黨支部。合作社呢,就是白羊峪經濟發展合作社。公司呢,先是成立了倆公司,一個是金蘋果公司,另一個是金谷子公司。農戶,就是一家一戶了。在這裡,可不是單幹的農戶啊,而是入了社,進了公司的農戶,人家在集體組織裡。這些機構都朝著一個走向,市場,就是把地裡的東西賣成錢。這是王道!咋開拓農產品市場?營銷模式就是“網際網路+農產品”“合作社+物流”。對了,前頭提到過,過去,白羊峪有合作社了啊?咋還成立?可土地沒確權啊?啥都不理順,合作社就是個擺設。這回,都順當了。一句話,要想唱大戲,你得先把臺搭好嘍。

這回土地流轉,能叫回來的,都叫回來了。願意把地要回去的,退回原來的補助,還得繳納部分管理費。這樣一來,也就有個十來戶,願意要。剩下的,看了看,覺得沒多大意思,別耽誤了城裡的生意,拍拍屁股走了。土地入股,村裡人就可以做點買賣等營生了。村集體就能把老年人養起來,除了開食堂,供吃,還有事兒呢!範少山還有想法呢!

大虎娘想把大虎從城裡叫回來。大虎,前頭提到過。就是在林子裡養豬,家豬當野豬賣的那小子,範少山跟他打了一架,後來進城打工去了。大虎娘打通電話,沒想到大虎在電話那頭哭了,不說話。大虎娘急了,就去找範少山。範少山也急,就再打電話,還是不通,他直奔了大虎打工的天津。再說大虎幹了幾年,自己個也成了個小包工頭啦。這小子撿了錢啦?他沒錢,人家真正包工頭是老包頭。老包頭看著這小子有點野,有點虎,就接近他。請他喝喝酒,耍耍女人,這就鐵了。大虎是個為朋友兩肋插刀的主兒,讓他幹啥就幹啥。老包頭就把不好乾的活兒再包給他,然後,就拖欠他的工錢,不給。不好乾的活兒包給他,質量上放心。拖著工錢不給他,他也不好意思要。有一回,被工人逼急了,他去找老包頭。老包頭正在歌廳摟著小姐唱《窮人的孩子早當家》呢。大虎就把老包頭叫到外邊,說了工錢的事兒。老包頭嘬了牙花子:“眼下確實困難。有點錢,我得先給別人,你得給我先頂著,誰讓咱倆是親兄弟呢!你說,你不幫我,誰幫我?”大虎想想,也對。兩肋插刀嘛!就對老包頭說:“哥,沒耽誤你唱歌吧?”老包頭說:“沒耽誤,沒耽誤。”大虎說:“大哥一定開心啊!”老包頭進了歌廳。大虎就回了工地,讓工人們再等兩天。工人們也沒說話。晚上,大虎心裡頭不痛快,一個人出去喝酒。回來的時候,被人塞住了嘴,頭上套了蛇皮袋,幾個人不言聲,掄起棒子,專往腿上打,折了!大虎疼昏過去,被人發現時天亮了。報了警,那地段,四不著天,沒影片,沒目擊者。大虎懷疑是手下工人乾的。警察調查,一個工人都沒跑。一問,都說不知道。這咋查,撂了。人家工人們到醫院去了,要工資。大虎沒有,他說是給老包頭乾的,要他們去找老包頭。工人們都知道,老包頭把工程包給你大虎了,你又找的我們幹,蒙誰呀?賣酒的你得跟拿著瓶子的人要錢,我們找老包頭,找得上嗎?這下完了!老包頭讓大虎包點工程,是在酒桌上說的,既沒簽協議,又沒給他一分錢。在用這幾年攢的錢墊底,買材料。拉來一幫人就幹,攢的那點錢一萬兩萬的,哪夠啊?還賒了不少材料費呢!大虎折了一條腿,接上了,還是有點兒瘸。他架著柺杖,去找老包頭。老包頭正在辦公室搓麻將呢,大虎走到跟前,站穩,老包頭裝作沒看見,繼續搓麻。大虎說:“大哥,把錢給俺吧,你看俺都這樣了。”老包頭一愣,驚訝地說:“這不是大虎嗎?腿怎麼啦?”大虎說:“大哥,把錢給俺!”老包頭邊出牌邊說:“啥錢啊?”大虎說:“你知道。”老包頭說:“有欠條嗎?拿來。”大虎說:“你清楚。工程是你讓俺做的。”老包頭說:“有協議嗎?”大虎說:“你說過。”老包頭說:“我說過?這不笑話嗎?我就知道你叫大虎,在我的工程隊裡幹過。你的工資我都結清了。你還來要啥錢?我該你的呀?我告訴你,你可涉嫌敲詐了啊!你走不走?”大虎掄起柺杖要打老包頭,早被身邊的保安奪下柺杖,架著大虎的胳膊,被拖了出去,柺杖被摔在了地上。大虎哇地哭出聲來。

這一幕,被那幾個工人看到了。覺著大虎不光是真沒錢,還是受害者。人,打錯了。幾個人掏光了身上的錢,送給了大虎。讓他保重,我們只能幫到你這兒了。大虎更是激動得流淚,連聲說:“好人,好人啊!”

範少山找到大虎時,大虎正在醫院裡。大虎沒錢付醫療費,人家能讓他走嗎?上回就是醫院從老包頭辦公室門口抓回來的。大虎一見範少山,抓著他的手就哭。範少山說:“哭啥?能解決事兒嗎?你平常的那點虎勁兒呢!”大虎說:“這回俺才知道,虎一點用都沒有。虎的人傻,虎的人吃虧。”大虎就把老包頭騙他的事兒說了。範少山氣得肚子鼓鼓的:“天底下還有這麼壞的人,你咋不報警啊?”大虎說:“俺沒證據啊!”範少山說:“決不能便宜了這混蛋!”範少山用自己的卡把賬結了,辦了出院手續。又帶大虎一塊在旅館住下,就開始蒐集證據了。老包頭分包給大虎的工程,是住宅樓衛生間的防水工程,一共做了一百多個。這住宅樓還沒交活兒呢,大虎就帶著範少山挨著屋子走,拍了好多衛生間的資料。這哪夠啊,他們又去了大虎買防水材料的商店,店老闆證實,大虎是為老包頭的工程賒的材料。這些,都偷偷錄了。起初,大虎不敢來,還欠人家二十多萬呢!範少山說:“你跑得了嗎?總得面對。”這一來,店老闆當然要錢。範少山卡上還有十來萬,當場給了五萬,說過幾天老包頭給了錢,就全付清了。老闆答應了。加上這證據夠嗎?大虎想起了一個人,老包頭讓他分包工程的時候,這人就在現場,姓郭,是個副總。那當口兒,他們三人正在泡溫泉呢!郭總是老包頭的手下,人家能跟你一個鼻孔出氣?後來確實出了點事兒,老包頭和這個郭總鬧掰了,為啥?老包頭有個女人,被郭總睡了。那女人又美又勾魂,郭總沒把持住,就給老包頭戴了綠帽子。這綠帽子有點沉,老包頭感覺到了。這女人,老包頭捨不得,就得舍副總了。為朋友兩肋插刀,老包頭做不到,為女人插朋友兩刀,老包頭做得來。就這樣,郭總被掃地出門了。這郭總是個情種,沒兩天,又和這女人聯絡上了,要帶女人走。女人就把這事兒跟老包頭說了。老包頭讓女人去赴約,讓手下人悄悄跟著。到了約會地點,女人演技爆棚,又和郭總親嘴,又讓郭總摸那兩坨肉。這時候,一幫人就衝了上來,將郭總打翻在地了。過去,大虎常和郭總喝酒,兩人挺談得來。這回,大虎又把郭總約了出來。對大虎受騙的事兒,郭總早就料到了,就是沒提醒他。那時候,郭總正睡著老包頭的女人呢!想想,睡了人家女人,還胳膊肘往外扭,不合適。這回,還有啥顧忌的?郭總喝了酒,大罵老包頭搶了他的女人。這女人到底是誰的?這得有多迷人啊!他說:“老包頭設計騙你,我知道。當時他跟我說過,說你傻逼,好騙。”範少山說:“郭總,你怕不怕他?”郭總說:“我怕他?最恨搶我女人的人!見一回,打一回!”錄了影片,又問郭總:“你可願意作證?”郭總說:“沒問題!”

範少山帶著大虎,到跟前的公安局報警。公安局受理了,很快把老包頭抓了,把所有錢都給大虎補上了。就是打斷大虎腿的案子沒破,好在大虎把拐丟了,就是走路有點兒顛腳,不耽誤幹活兒。大虎回到了家,帶回兩三萬塊錢,都是給老包頭的工程墊款,全都交給了娘,讓她買吃的,買穿的。大虎娘哪兒捨得呀,她還要攢著給兒子娶媳婦呢!

接下來,就黨支部換屆了。兩推一選,沒啥意外,費大貴選上了書記。鄉村是人情社會,畢竟老書記幹了這麼多年了。餘來鎖、範少山和搬回村的範德海、費勤儉當選了支部委員。選舉結果往上報的時候,出事了,費大貴填報的年齡比身份證上的年齡小了五歲!費大貴六十七週歲了,他寫的是六十二。上面要求,新當選的村書記年齡不能超過六十五歲,也就是說選舉結果無效,還得重新選舉。聰明反被聰明誤。這下,費大貴傻了,不光書記給擼了,連支委也當不成了,還背了個欺騙組織的名聲兒。這還咋說?灰溜溜走了。上了車,鸚鵡叫了一聲:“費書記跌倒——費書記跌倒——”費大貴苦笑一聲,說:“讓你小子說中了,是跌倒了。”

重新選舉,餘來鎖當了書記,範少山當選了副書記。兩人都表了態,白羊峪兩年內徹底甩掉貧困的帽子,第三年,白羊峪邁向富裕。再說餘來鎖和範少山,兩人當上了白羊峪的一二把手,都沒想到。對了,村主任呢?白羊峪沒有村主任,這回就讓範少山先代理著。會散了,人走了,屋子裡就剩下餘來鎖和範少山這兩人。餘來鎖、範少山你看看俺,俺看看你,都不好意思了。餘來鎖說:“俺是書記?”範少山說:“餘書記,餘書記。”範少山說:“俺是副書記?”餘來鎖說:“範書記,範書記。”餘來鎖說:“這稀裡糊塗的,都當上書記了。俺會啥呀?這擔子,挑得起來嗎?可不敢把鄉親們、黨員們的期望給辜負嘍。”範少山說:“你當之無愧啊!”又說,“當了副書記,俺也雲裡霧裡的,比起你來,俺就更不中了。”餘來鎖說:“你就別謙虛了!你要是不從北京回來,白羊峪還不知道啥姥姥樣呢!說實話,選書記那一票,我投給你了。”範少山說:“往後,咱倆摽著膀子幹吧!”範少山把自己當了副書記這事兒,告訴了杏兒,“杏兒,叫俺範書記吧,俺找找感覺。”杏兒就在電話裡噼裡啪啦,連著叫了十幾聲,叫得範少山有點兒暈。杏兒說:“暈了吧?你這官迷!”

按照分工,餘來鎖任白羊峪經濟發展合作社社長,範少山任副社長。同時,餘來鎖和範少山還擔任著金蘋果公司、金谷子公司的經理。又加了一個公司,綠蔬蔬菜公司,由支委範德海任經理。過去一家一戶的承包地,全部入股,重歸集體經營。他們重新劃分割槽域,山上重點種植蘋果樹和金谷子,山下的農場,重點是大棚菜。這樣一來,管理起來,方便多了。

金蘋果這邊,好辦,已經有了訂單了,杏兒負責收購,就看管理上心不上心了。金谷子這兒,出了岔子,沈老闆和白羊峪籤的金谷子收購協議三年到期,人家不簽了。不要金谷子啦?沈老闆的貿易公司、酒廠都在保定,他在白洋淀邊上租了幾百畝地,種金谷子,過去還以為金谷子離不了白羊峪,這兩年試驗,在平原長得也不賴。這樣,省了好多成本。說實話,金谷子的實力,還在沈老闆這兒,人家有種子啊!想種多少,種多少。白羊峪這邊,虧得多留個心眼兒,沒全賣給沈老闆,山上這三百多百畝,總算種滿了。

如今種地,你得找訂單啊!你得把東西賣出去。過去,金谷子賣給了沈老闆,不管了,幹拿錢。如今沈老闆走了,你就成了無依無靠的孤兒,得自己個想辦法,找市場。咋辦?範少山一遍一遍地看金谷子廣告:皇上專業戶,明星啊!龍袍一穿,端起小米粥一喝:“金谷子做的小米粥,我的最愛!”又衝著太監喊了一聲,“再來一碗——”範少山一遍一遍地看。他想,沈老闆走的都是高階路線,專供五星級酒店的。這樣的話,一般老百姓是吃不著,也吃不起的。他要走中低端路線,讓老百姓吃得上。這樣的話,價格就得下來。範少山聽沈老闆提起,金谷子的行情每斤還在三十多塊。他覺得每斤在十八塊,還能有七八塊錢的利潤空間。外國種子穀子每畝產五六百公斤,而金谷子每畝三四百公斤。這樣的話,除去成本,每畝金谷子能賺到三四千元,成了經濟作物了。金谷子面向城市,走大商場、高檔小區。一定要做成禮品盒,寫上“白羊峪金谷子”幾個大字,背景是一片山巒,銀杏樹……範少山想著,心裡頭淌了蜜。

紮紮實實做農業,你就得買機械,你就得打井。買機械不急,眼下小苗才露頭。打井這事兒得辦。範少山看了資訊,今年春天干旱,一缺水,金谷子都得旱死。打井是一準兒的事兒。這白羊峪能打井嗎?咋不能?村裡的那口吃水井就是打出來的。前些個年頭,田裡頭也打了兩口井,後來枯死了。白羊峪過去山頂有瀑布的,後來水少了,瀑布沒了。這說明啥?白羊峪不缺水。好年景兒,你在山上走著走著,就看到石頭縫兒裡冒水呢!白羊峪不光是石頭,有的地就是一片一片的土,往下老深呢!這樣的地兒,才能打井。當然,比不得別的地方一打就出水。在這兒,打幾口乾窟窿是常事兒。這下,貸款方便了。合作社將土地承包權、林權等產權進行抵押擔保,就能從銀行貸出二十萬來。打井,關鍵在於找水源。布穀鎮鑽井隊的謝隊長,外號“謝老鑽”,打井三四十年了,找水源是把好手。這回,自然把“謝老鑽”請來了。“謝老鑽”在地裡走,盯著翻上來的地氣,神神秘秘地直走,橫走,繞圈走。啥意思?這都快清明瞭,早就過了上地氣的季節了,他還能看到地氣?人家說,看得真真的。哪裡冒的地氣重,哪裡就有水,要不人家叫“謝老鑽”呢!來到一個地兒,離西邊的林子不遠。“謝老鑽”緊走兩步,人咣地往那裡一站:“這裡有水!”範少山一看他的腳下,傻了。都是大青石啊?能打出水來?“謝老鑽”說:“準準的。”那就打吧!隊伍、機械都上來了,岩石鑽井機,都是真傢伙!打到二十多米,出事兒了!就聽轟隆一聲,塌下去了,嚇得“謝老鑽”和隊員們躲出兩丈多遠。這咋回事兒啊?惹了山神了?“謝老鑽”馬上跪地磕頭:“山神爺爺,俺們都是窮苦人,找到您老人家的門上討口水喝,我們不懂事兒,冒犯您了。您老人家大恩大量,您就放過我們吧!”幾個人奓著膽子,慢慢湊過去一看,一個大黑洞,黑咕隆咚的,一眼看不到底。這是啥玩意兒啊?趕緊報告白羊峪。餘來鎖來了,範少山來了,好多村民都來看熱鬧。一看,就是個黑窟窿,不知裡面是啥,範少山問“謝老鑽”:“你不是說這裡有水嗎?”“謝老鑽”說:“我看著這兒的地氣重。現在想來,這兒的地氣是深藍色的。有水的地氣是淺藍色的,我搞混了。千里馬還有失蹄的時候呢!”到底啥情況,得找人下去呀看看啊!餘來鎖拿塊小石頭往下一丟,過了一會兒,才聽到咚的一聲。深啊!餘來鎖看看範少山,範少山嚇得腿直打戰:“俺膽兒小……”餘來鎖說:“那那那俺下去吧。”“白腿兒”過來一把拉住他:“你還想叫俺守寡啊?”田新倉來了:“俺下去!反正俺光棍一條,一個人吃飽了全家不餓。死了,給俺定個見義勇為啊!”田新倉戴上了礦燈,這還是開掘隧道那會兒用過的。他在腰間拴了繩子,地面上的人都拽著。“白腿兒”忽地掉淚了:“新倉,你小心啊!”“白腿兒”知道,這個比她小的男人,愛她啊!可她啥都沒為他做過。田新倉看見了“白腿兒”的眼淚,心都化了。他衝“白腿兒”伸出了大拇指。繩子慢慢往下續,終於,田新倉到底了,下面傳來喊聲“到了——”緊接著,就聽田新倉叫起來。範少山戴上礦燈,在腰間繫了繩子:“放俺下去!”人們愣了一下,只得拽住繩子,將範少山慢慢放了下去。到底了。範少山喊了一聲:“到了——”接著,就聽範少山叫了起來:“啊——”“啊——”上面的人趕緊拉繩子啊!一拉,空的。範少山把身上的繩子解了!餘來鎖朝著洞口往下喊:“少山——你好嗎?”“少山,拴好繩子,快上來——”範少山的聲音已經走遠了:“啊——”“啊——”這到底咋回事兒啊?餘來鎖說:“大夥先別急。若是遇到怪物,也就啊一聲,人沒了。不能老啊呀。依俺看,他倆一準是發現稀奇物兒了,對!就像大前年冬天,一場大雪,咱們一開啟家門,先啊——一聲。你們看,是不是這個理兒?”“白腿兒”上去就是一腳:“這都啥時候了?你還分析起這個來了。趕緊救人啊!”餘來鎖想想,也是。自己戴了礦燈帽,腰間繫了繩子,下洞。這回,“白腿兒”沒攔,說:“放心,有伴兒。”到底兒了。緊接著,餘來鎖沒喊啊,而是喊了一聲:“俺操!”又一聲兒,“俺操!”操著操著,人走遠了。

這黑咕隆咚的窟窿,到底是個啥玩意兒?田新倉、範少山、餘來鎖他們看到了啥?天然巖洞!這巖洞裡的東西,讓三人驚呆了!這裡面自然形成的溶岩造型別提多好看了!範少山、田新倉不會捅詞兒,還是餘來鎖用了幾個成語來形容:“千奇百怪,晶瑩剔透,五彩斑斕,巧奪天工。”這麼說吧,到了這兒,你就像進入了另一個世界。洞中的溶岩形態各異,有的像小山,有的像糧倉,有圓錐狀、雄獅狀、彌勒佛狀、蛟龍出海狀、大鵬展翅狀、金雞啼鳴狀,巖壁上有噴湧而出的巖瀑,寒光四射的利劍,剛毅挺拔的玉柱,珍珠瑪瑙匯成的鱗片,色彩斑斕的花團,凝玉堆積的雪花,浩浩蕩蕩的長河,或翠綠,或雪白,或深褐,或奼紫,或血紅,或青黃,看得你眼花繚亂,你脫口而出的就是“啊!”就是“俺操!”這都正常!這巖洞,跟人住的房子似的,有客廳,有臥室。這“客廳”就有三四百平方米,還有大大小小的“臥室”呢!巖洞高六七米,南北走向,洞長多少,三人走了走。得有個一百多米吧!洞內空氣有點潮溼,巖壁上有露珠,還不時聽到滴水聲呢!啥都不說了,就像水晶宮啊!

三人出了洞。給村民們放影片,發圖片。鄉親們都沸騰了。“謝老鑽”一聽這事兒,趕忙說:“我發現的,我發現的。看看我這雙眼,不光能找水源,還能找溶洞。神了!這事兒,國家一準有獎金,記著獎金全歸我啊!”範少山說:“國家不給,俺給!”“謝老鑽”樂呵呵地又去找水源了。

餘來鎖、範少山、田新倉高興,鄉親們歡呼。為啥?這可是發展旅遊業的寶貝呀!沒有這個溶洞,白羊峪也通車了,自駕遊的人多了,可沒形成勢頭。為啥?白羊峪就是個山村,雖說有山有水,跟別的山村有啥區別?你就是生長在山頂上而已。要想成為旅遊村,你還得打造幾個景點,除了石頭,就是樹,你讓人家看啥?如今發現了溶洞,來由頭了,正打盹兒呢,飛來個枕頭。要不然,白羊峪距今上千年了,祖祖輩輩都沒發現這個溶洞,今兒個才忽地冒出來了?白羊峪要脫貧,要致富,老天都幫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