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似道卻是忽然轉身,親手從桉上抱出一大疊圖紙,將它們擱在桉上翻找起來。

好一會兒,他才翻出一張畫全了燕雲十六州的地圖。

他提起筆開始標註著,嘴裡低聲唸叨著:“忽必烈主力猶存,聚集於燕京以逸待勞,準備與李瑕決戰。”

這是之前伯顏回復他的情報,雖然有勢必會把局面往對元軍有利的方向說,但賈似道有自己的判斷。

“李瑕要擊敗忽必烈,至少要調集十餘萬兵馬打這一仗,但他的防線拉得太長了,要守的地方太多……所以,李瑕想逼我退兵,緩解壓力,不錯嗎?”

黃公紹低頭不答。

賈似道喝道:“我在問你,是不是這樣?”

“平章公,此事……非我所知。”

“就是這樣。”賈似道手上標註的動作愈快,道:“我看穿李瑕了,他想把河南一帶的兵馬全部調走。”

地圖上的兵勢已經畫得差不多了。

元軍集中在燕京,唐軍則大量分佈在元軍周圍。

“這便是李瑕的佈置,他要全力地對付忽必烈。”賈似道放下筆,用手指在地圖的中間位置劃了一圈,道:“到時這一帶防備全是空的。”

他手指劃過之地,包括漢中、長安、洛陽、開封等等重鎮。

“是吧?”賈似道再向黃公紹問道,緊緊盯著他的眼睛,又道:“我真不該攻蜀,我該直驅三京才是。”

“平章公試探我又有何用?我真的不知道。”黃公紹道:“我只知道,宋廷已經不願再供應大軍糧草,平章公只有回撤一途。”

賈似道卻已恢復了自信,微微一笑,道:“今日不殺你,且放你回去。這個你帶去給李瑕,便當我給他的賀禮。”

他隨手將桉上的地圖拿起,摺好,丟在黃公紹面前。

“拿著,滾。”

待黃公紹離去,賈似道便如洩了氣一般在椅子上坐倒。

面對李瑕的計謀,他沒有失去理智,也沒有被牽著鼻子走,而是在氣勢上將其頂回去。

因為李瑕也有弱點、也有所求,看透了這些。才能讓雙方置於平等的地位,才能談出結果。

稍稍歇了一會兒之後,賈似道支起身子,提筆開始寫信。

這信,竟是寫給陳宜中的。

“今李逆亦勢如彍弩,其危困不遜於我等,故必虛張聲勢以求恫嚇朝廷和談。唯斬其說客示以決心,使憚我大宋而憂於後方,則不敢全力決戰於幽燕。中原虎狼互搏,江南方有轉機。切記不可苟且求全,則賊焰愈熾,切記切記……”

將這一封信封裝好,賈似道眼神中閃過一絲冷意,繼續寫了另一封信。

這封信則是寫給他留在臨安掌兵的心腹韓震。

待最後一個“殺”字落筆,賈似道方才放下了筆,招過兩個信使。

信使連夜便乘著小船往長江下游。

而川蜀之遠,哪怕是順風順水,信到達臨安也要半個多月。

~~

三日後,臨安。

這日趙禥難得到了選德殿。

殿中站著寥寥幾名重臣,而太后謝道清則坐在珠簾後面聽著。

站那述說形勢的是陳宜中,他語氣平緩,儘量清楚簡單地將發生的一切稟報出來。

“什麼?瑞國公主?”趙禥不由驚呼。

他從小有些害怕趙衿,因趙衿是趙昀的親生女兒,又是賈似道的外甥女,在他看來跋扈囂張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