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成快步進了大帳,壓著聲音道:“軍中有傳言,說是宋軍去歲就已經攻破了川蜀,已經招降了重慶。是陛下一直壓著這訊息,不肯告知將士。現在士卒們都很不安,議論紛紛。”

易士英抬起頭,眼中已透出了驚詫之色。

之前他留駐洛陽,只知王蕘南下了一趟,為的是拉攏呂文煥以免宋軍北上,以為這便是這次與宋廷的全部交集。至於川蜀的訊息,他卻是從未聽過。

“宋軍怎可能有這樣的戰果?”

“各種說法都有,有說是賈似道率大軍攻蜀,兵勢雄厚;有說是駐守重慶府的姜才已經投了趙軍,甚至有人說當年姜才投附就是宋廷的安排;還有說是因為我軍北伐,不僅抽空了川蜀的兵力,還盤剝蜀中百姓,故而蜀人助宋軍平叛,如同當年吳曦之事……”

易士英皺起了眉頭。

論對宋廷的忠心,他自問整個川蜀都少有幾人比得上他。但在大勢面前,連他都歸附了大唐,他不信姜才或蜀人會倒向宋廷。

且川蜀地勢他是最清楚的,從三峽到重慶,到敘、瀘,再到成都,一路全部都是天險,宋軍兵勢再雄,也難輕易攻破幾處城隘。

“假的。”

略略思忖之後,易士英做了判斷,且語氣肯定。

祝成的臉色卻依舊焦慮,道:“但軍中將士都很擔心……”

“擔心什麼?”易士英臉色一沉,道:“此事乃蒙元造謠,如此明顯的伎倆他們看不出來嗎?聽風便是雨,給我把諸將召集起來。”

“大帥,畢竟我們軍中多有敘州兵。”

“召集諸將來見我。你再去查一查,訊息是誰傳入軍中的。”

“是!”

半日之後,易士英便意識到,事情比他料想中嚴重。

訊息之所以能傳到他軍中,是因為整個保州前線都在傳這個訊息。

他連忙趕去見李瑕。

這日李瑕卻不在城北大營,而是在保州城中的蓮池別院。

蓮池別院本是張弘基坐鎮保州城時的署衙,地方又夠大,李瑕便暫時將它作為行宮。

之前兀古帶入駐此地時將亭臺樓閣毀了許多,如今則已大概修補了一下。

易士英趕到大門前,抬頭一看,見到的便是一張牌匾上寫著龍飛鳳舞的“水鑑公署”四個字,顯然是哪個北方大儒手筆,可惜木料卻是普通,甚至連漆也沒上。

再往裡,可見到處已打掃得乾乾淨淨,只是原本精巧的雕欄畫棟往往與一些生木頭拼湊著,顯得奇奇怪怪。

這個遭受過戰爭摧殘的建築有很明顯的修補痕跡,就像是這個中原大地。

沒有等待多久,李瑕很快就召見了易士英。

“臣拜見陛下。”

“易卿免禮。”

易士英起身一看,只見大堂上站著的不僅有自己,還有另外幾個重臣。

其中他最熟悉的便是風塵僕僕趕來的史俊、房言楷。

“陛下,臣今日求見,是因為軍中有傳言,說是宋軍已攻入川蜀。”

易士英說話的時候,抬眼瞥了一眼,只見李瑕的神情很平靜,心中稍安,又道:“臣猜想,這訊息必然是假的,乃是蒙元的攻心之策,然不可不防啊。”

李瑕抬手在空中虛按了一下,阻止了堂上一大群想要說話的臣子。

“易卿不認為宋軍真的攻入川蜀了嗎?”

“臣以為宋廷不該出兵,此舉只會使其大失天下人心,加快其滅亡。”

“但宋廷若不出兵,待朕驅逐元蒙,必要南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