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人低著頭從下方走來,與他擦肩而過。

其中一人回過頭看了這位大宋官員一眼,揚著嘴角笑了笑,像是覺得頗為有趣。

繼續拾階而上,穿過三層牆垣,登上高臺,便見到了呂文煥。

~~「你們都下去。」「是。」

待周圍士卒都退開了,呂文煥背過雙手,

擺出威風氣,道:「你膽子不小,不怕我殺了你?」

當年武關之戰以前,呂文煥其實見過王蕘,他當時想的是,這種誇誇其談

、狂妄無禮的人只怕活不了多久,沒想到現在還活著。

「我當說客一定比方才那個老廢物強。」「世間事不是全靠嘴說就行的。」

王蕘走近了兩步,道:「反正我著實是煩南面這些讀書人,一個個自命清高,只有你大哥是真好漢。」

呂文煥聽了,心中倒是有點認同。

呂家兄弟是炭夫出身,早年一直被士大夫瞧不起。因呂文德發跡時呂文煥還年少,所以讀了些書也能算是個文人。

但呂文德卻從來不肯去識字,以前呂文煥心裡覺得大哥不上進,這兩年回想過來,反而能體會到呂文德那種倔強,以及不向文人低頭的傲氣。

還是山東人識好漢。「真是個好地方。」

王蕘已經走到了高臺邊,從懷裡掏出個望筒四下看了一眼,道:「元軍懂得選地方,佔住了這裡,便可輕易封鎖襄陽了。」

「但元軍已經把鹿門山讓出來了。你從北面來,應該知道,他們還把南陽諸城都讓出來了。」

「知道。」王蕘道:「全是空城,糧草全無,勞壯人口遷走,房屋燒光,再讓給你們趙宋,好讓你們能與我們的大軍相見。今日你取南陽諸城很容易,但守住很難,到時兵戎之資花費無窮,宋廷從何處籌集?」

呂文煥淡淡一笑,道:「照你這般說,李瑕也不必北伐了,取中原易,但守中原則難,兵戎之資花費無窮,他何處籌集?」

「那不一樣。」王蕘大笑道:「我們這次北伐,至少要驅蒙元於塞北,故而陛下直逼燕京,不去爭東面城池。你可知道,我本要往山東說服嚴忠濟,說不去就不去了。只等滅了忽必烈,山東自然歸附,何必在意一城一地之得失?不像你們,還貪圖南陽空城。這般說吧,北面三十餘城,元軍撤出時已搜掠一空,你哪怕每城僅駐兵一千,也需三萬餘兵馬,到時城池修繕、糧草配運,又要多少人力物力?你還想打孟津渡吧?陛下早有預料,你打得了嗎?」

「想勸我不要出兵?」呂文煥道:「待你們驅蒙元於塞北了,難道不會調頭南掠?」

「當然會啊!」

「你既不打算放過我,卻要我今日放過你?」

王蕘又笑,顯得與呂文煥很親近,甚至還想伸手去拍他的肩,但被他的眼神威懾住了,只好作罷。

抬起的手放下,之後又放在了大嘴上,做出一個很神秘的動作。

「那不一樣。」王蕘輕聲笑道:「你是你,趙宋是趙宋。我們不放過趙宋,未必不會放過你。」

呂文煥微微眯了眯眼,伸手按在刀柄上,像是動了殺意。

王蕘卻不懼,語氣愈發誠懇起來。

「以呂家如今在趙宋的地位,儼然一方藩鎮,呂帥今日想再收復南陽諸城、甚至擊敗我王師?是還想立下赫赫戰功嗎?到時功高蓋主,可就不好了。」

「你想離間我與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