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山!」

龐沛已提刀衝到了壕溝邊,探頭一看,只見那根長矛上串著的兩個人都已經沒了動靜。

他只好又向後退去。

此時整個防線都已經被元軍殺得七零八落,轉頭一看,甚至有元軍已經殺向了李曾伯。

龐沛連忙去救。

他跑著跑著,視線裡是李曾伯親自揮動大刀殺敵的場景,腦子裡又想到了那個維吾爾戰士艾山學唱的詩。

「莫嫌舊日雲中守,猶堪一戰取功勳。」猶堪一戰取功勳……

終於,龐沛衝到了李曾伯身前十餘步,然而有元軍動作更快,已撲到李曾伯面前揮刀便斬,有將領去擋轉眼便被砍倒在地掃,我眼使板優到任地。

「書生!」

龐沛大慟,嘶吼一聲,整個人倏地撲了過去,猛砍那個元軍。

「你娘!」

剁肉一般將對方的臉砍得面目全非,每一刀龐沛都覺得哪怕剛才死掉的是自己都好,自己是個驅口出身,這輩子混成這樣已值了,書生是舍了前程富貴從好地方來救自己這些人的,又有一身本事,不該這麼死了。

這不公平。

他越來越恨這個戰場了。

但軍中宣撫官說過,要結束戰爭只有一個辦法,就是天下一統。

腦中這個念頭越來越強烈,連他這個驅口都漸漸有了極為堅固的志向。

這天下……他孃的必須一統!「噗。」

一顆腦袋就這樣被龐沛砍了下來。

他才站起身,「咚」的一聲,一柄打頭錘就砸在了他的棉甲上,將他整個人砸飛出去,落在了帳篷前。

那帳篷的兩邊,還掛著兩條破布。

前些天,他們這些人把破布放在血泊裡染了一遍,烤乾以後用木炭寫了字,就掛在帳篷裡,每一頂帳篷都有。

「天遂人願春光好。」「風調雨順五穀豐。」這是春貼。

雖然看起來乾巴巴、髒兮兮的,不像是春貼,雖然與這個戰場格格不入。

但這就是他們三百七十四人在年節裡貼的春貼,是他們對好日子的盼頭。

人活著,不就是要一個盼頭嗎?

龐沛抬起頭看著那兩條春貼,覺得它今天格外的紅。

餘光裡,有火把被拋了過來,落進了他的帳篷裡,燃燒起來……

「看!那是什麼?」「龐沛!起來!」

混亂中,龐沛就地一滾,滾滅了身上的火苗。他踉踉蹌蹌站起身,轉過頭向四周望去,眼睛越睜越大。

只見天地之間,凡是能著眼之處,全是黑色的洪流,彷彿要把所有能填上的雪地都填滿。

他所在的山頂是這裡視線最好之處,極目遠眺能望到方圓四五里的天地。而之前兩萬人圍攻一萬人的戰場就已佔了大半片天地了。

現在來的有多少兵馬,他已經判斷不了了。因為哪怕在最高處看向最一望無跡的荒野,也根本望不全那一片陣型。

這就是人數的氣勢。也是他活下去的盼頭……~~

人數多,極有氣勢。但不能給李瑕帶來安全感。他打仗不愛用人數來唬嚇對方,耗費的輜重多、非常難以指揮,這都不說,更害怕的是一旦出現潰敗,人越多,越發不可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