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倘若李唐再興已為大勢所趨,天下一統在即。我卻讓百姓再流血犧牲,可是悖逆天道?”

陳繼週一愣,看向聞雲孫,似乎覺得有些陌生。

他難以相信,他認識的聞雲孫會說出這樣的話來。

“宋瑞?”

陳繼周沒有再以官職喚聞雲孫,而是以字相稱,這是在以友人的身份相詢。

“宋瑞,你可是怕了?”

聞雲孫坦然搖了搖頭,其後又點了點頭,道:“我近來心中確實深感恐懼,因分不清對與錯了。”

“藉口。”

陳繼周抬手往門外一指,道:“國家養育臣庶三百餘年,今國難當頭,徵兵天下,卻無一人入臨安,因人人皆有這般冠冕堂皇之藉口?”

面對這樣的指責,聞雲孫依舊目光沉靜。

“我需要考慮,為治下百姓考慮。而非因你激兩句便輕下定論。”

陳繼周不由輕笑了一下。

他是聞雲孫的幕僚,也是朋友。

但也許因為平時太敬佩聞雲孫,一旦道不相同,感受到的便是巨大的失望。

“為治下百姓考慮?宋瑞,你知道嗎?你說這話時顯得那般道貌岸然。”

“我從未說過要投順,只在與你商議是否募兵。”

“那你決定好了嗎?是否募兵?”

聞雲孫閉上眼,端坐在那一動不動。

良久,他睜開眼,搖頭道:“不募。”

“好。”

陳繼周沒想到會是這個回答,先是這般應了。

“是我看錯你了。”

聞雲孫道:“我任官一州,當保庶民百姓安定,必不招其赴死。而朝廷既有詔,我願親領州兵前往。雖不自量力,以身徇之而已……”

陳繼周搖了搖頭,道:“方便你往後投降是吧?”

多年相交,他竟在這一句話之後轉身就走。

聞雲孫的話還未說完,看著友人就這樣出去,便不再多說。

他已經沒有辦法去向陳繼周證明自己的忠心了。

哪怕方才他沒有說過一句表示要投降的話,但陳繼周疑心一起,怎麼看他都像是個軟骨頭。

聞雲孫獨自將情緒消化了,起身回到內堂,開始安排諸事。

他還是打算去勤王,只帶上那些還願為大宋效死之人,這是他苦思冥想,唯一能既全忠心又全庶民的辦法。

世間沒有兩全之法,他卻不能有愧於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