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他們偶爾都會來的地方,頗為熟悉了。

大殿前是一個天井院落,青石鋪成的甬道,兩側有廡殿,祀的是牛皋、張純。

進入正殿,只見大簷下懸著一塊「精忠報國」的橫匾,嶽爺爺的彩塑正坐在當中,身披蟒袍、臂露金甲,一派英雄氣概。

岳飛生前並無資格穿蟒袍,***之後又封鄂王,才有了這塑像。

待在這裡,苟善才不由有些慚愧。

他說不上是什麼好人,這些年為非作歹的事也做了許多,顯然談不上什麼「精忠報國」。

可當他抬起眼,直視著前方那岳飛彩塑上那雙鵰刻得十分威嚴的眼睛,卻意外地發現自己並不心虛。

再一轉頭,只見右手邊那面牆上掛著許多憑弔的文墨,其中有四個龍飛鳳舞的大字。

「收復河山。」

苟善才遂磕了個頭。

領著四人過來的老者慢吞吞俯下身,敲打著塑像下的地磚,嘴裡還低聲唸叨著。

「多謝嶽爺爺替小老兒守著。」

不多時,他掀開了青石板磚,掏出一個箱子,開啟來,卻見裡面是金銀珠寶。

莊胥陽上前接過,將裡面的金銀分了四份,拿包裹包好,遞了一份給苟善才。

「要煽動民亂,還是得要花錢收買一些人。」

「明白。」

~~

這日下午,城南草市巷的一間破落民宅中,有個瘦削的漢子正跪在屋中的一口薄棺材前發呆。

鄂州是繁華大城,人口繁盛,城內城外幾乎找不到空地,故而少有埋葬之所。近些年來,常有貧苦人家無力安葬家人,只好火化投骨於江。

生死大事,這瘦削漢子連母親的喪事都辦不了,神情痛苦……

忽然,「嘭」的一聲,屋門被人踹開,一個面容陰冷的胥吏按著刀走了起來。

瘦削漢子轉頭一看,罵了一聲「狗殺才」又擰過頭。

他依舊跪在棺材前,但一雙拳頭卻已握得緊緊的。

苟善才走進屋中,踱了兩步,忽問道:「就是你的渾家被搶,孃親被打死了?」

他前兩日就奉了知縣的命令來處置這事。

知縣給的地址是城內,但那日正好唐軍攻到鄂州,他便故意找藉口到望澤門去給莊胥陽遞了訊息。

戰事一起,誰也顧不得這樁小事。直到今日要在城內作亂了,他才想起這個苦主。

瘦削的漢子卻沒答話,只是怒目瞪向苟善才。

武昌知縣與走狗們不願為民作主,他沒話說。

苟善才等了一會,蹲下身,低聲問道:「造反嗎?」

「狗殺才,你要捉我就捉,不用給我安什麼造反的名頭,呸,我能造什麼反。」

「我是問你。」苟善才一字一句問道:「跟我反了這狗屁趙宋,怎麼樣?」

「……」

「我說真的,我打算殺了呂文福,投了唐軍。你跟我一起幹嗎?」

又是一陣沉默,兩人對視著,那瘦削漢子咬牙切齒,道:「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