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

時任吏部右侍郎的留夢炎將文書遞出去,同時隨口閒聊著。

“宋瑞大驚小怪了,因朝廷換相而死的重臣多了。”

聞雲孫接過文書,搖了搖頭,顯然不認同。

這二人,一個是甲辰科狀元、一個是丙辰科狀元,聊起天來反而不像別計程車人那般文縐縐,都是直截了當的風格。

“一回朝,我只看到臨安亂象。”

留夢炎笑笑,道:“史彌遠公然劫韓侂冑至玉津園殺人授首;濟王叛亂自縊;史嵩之毒殺杜範;丁大全調兵劫董槐出城;且看吧,丁大全不久也要死……你的官印收好了?”

“收好了,多謝漢輔兄。丁大全罪證確鑿,依律罷免,私以為不可妄加揣度,。”

“寧海軍節度判官,杭州本為‘鎮海軍’,蹕駐之後改‘節海軍’,宋瑞這寧海軍節度判官其實是杭州判官,恭喜恭喜。”

“附廓臨安府,這官難當,三生不幸。”

留夢炎笑了笑,自然而然繼著方才的話題,道:“方才的還是明面上因爭而死的重臣,你我不知的更是暗潮洶湧。你李瑕遇刺也算亂象?且習以為常吧,丁大全調兵驅董槐,並稱有人造反。城內有蒙古細作?何人信?何來蒙古細作?最好莫多事。”

起此事,聞雲孫一臉正氣,道:“我職責所在,不能不問清楚。”

“好好好,聞判官,你去查。但我等為官,為的是百姓安定,你查可以,不許擾民。”

“自是如此,絕不擾民。”

“太較真了。”留夢炎送著聞雲孫走過吏部迴廊,又道:“還是官家聖明,一罷相,當即便定下了賈相、程相為宰執,相位一定,暗流已歇。塵埃落定,你還有何可查的?”

“我直言一句,漢輔兄這為官之道,我實不認同。”

“你我私下私聊而已,這豈是我的為官之道?抨擊時政罷,宋瑞莫傳出去,累我罷官。”

“抨擊時政啊,漢輔兄莫甘之如飴便好。”

“好,好,不送你了。”留夢炎在吏部門外停下腳步,抬手一指,道:“州衙在臨安府衙與錢塘縣衙之間,你知曉?”

“漢輔兄不必送,告辭。”

“改日再聚。”

留夢炎轉過身,收了臉上笑意,自回公房。

站在石階上的聞雲孫卻是抬頭望了望那片青天白日,猶豫了片刻,沒有走向州衙,反而是向吳山走去。

三年前他高中狀元,沒多久,父親過世。

因此,他歸鄉守孝三年。

自是不悔。

但當年的臨安,還有一個年輕人從北地諜探歸來,以詩詞名動臨安。

李瑕。

同樣光陰過去,李瑕已縱橫川蜀,屢驅虜寇,立功建事。

聞雲孫認為,恰是有這些將士守國,自己方能在家鄉盡孝。

如今任寧海軍節度判官,保家衛國之將士卻在治下遇刺,他須給對方一個交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