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輩子,殺了很多人,但少有人來向我討公道。”

李瑕開口說了一句,指了指走在人群中的王翠,又道:“隴西汪家上百人死於我手,汪家尚不敢理直氣壯來找我報仇,刺殺我的人很多,卻只有這個王翠,奉趙衿之意而來討公道。”

“她只是想為父報仇,且沒有真的動手……”

“我是說,趙衿要這個公道,那就給她。”李瑕道:“我殺趙昀,因為他該殺。若說那小女子不能放眼天下,那就只看臨安,她無辜慘死,足以見她趙氏沒資格來找我討公道。”

閻容抬頭看向李瑕,愣了愣,拉過他的手,柔聲道:“你就說你是為了我嘛,我才不在乎什麼公道。”

“你在乎我的公道,我才在乎你。”

“哼,又訓人家,還想要妖妃能有多賢惠?”

~~

這件事對於李瑕只是小事,安排閻容先回褒園,他又策馬去了城外軍屯巡視收成。

他這人幾乎就沒有癱坐下來的時候,雖然做什麼事都從容不迫的模樣,一天裡做的事卻極多。

就說今日,李瑕早起帶家眷一起鍛鍊、之後見了張弘道、安排了往臨安的人、巡視軍屯、到城外規劃漢中新城、安排官吏往川蜀各地監督糧稅、批閱了幕府文書……

到晚飯前,他還去統計司見了李冶一面。

……

“正想求見郡王,不想竟親自來了。”

李冶正坐在那與下屬說話,轉頭見李瑕已邁進堂中,心裡對李瑕這點還是滿意的。

儉樸、幹練,出門從不前呼後擁,精力旺盛。

他早年也見過幾個宋國的官,小小的使臣也是終日擺架子坐在館中,做事情呼來喝去,頤指氣使,氣派大得不得了,實則一樁小事都辦不成,昏聵不堪,已成風氣。

就那樣,能收復才是怪了。

倒是好叫人奇怪,這樣的宋國如何能出李瑕這般龍精虎猛、雷厲風行的人物?

更難得的是,上行下效,川陝官員風氣亦是如此儉樸幹練。

“若叫人請敬齋公過去,往返一趟的工夫,再取些宗卷,不如我來一趟已把事情談完了。”

李瑕知道李冶愛聽這些,果然,開口一說,老頭子已撫須頜首不已。

“這是新一批的券引,請郡王過目,覺得可容易偽造?”

李瑕伸手接過,先是紙質、工藝與之前又有所不同……至於數字密碼,他其實是看不懂的。

“老夫不知那對手算才至何地步,近來了解宋國學術才方竟是在十餘年前便出一本算術奇書,名曰《數書九章》,好生了得啊。”

李冶不等李瑕放下手中的券引,卻是又遞了一本書過去。

李瑕一看便知是世綵堂刊印的。

不得不說,賈似道、廖瑩中在印書之事上確實是盡了力。

李冶已湊上來,指點著,道:“且看這‘大衍求一術’與‘正負開方術’,純憑代數加法,予以統一運算,擴充至任何方程……”

李瑕是真聽不懂,首先他的數學就很差、連方程式都忘得差不多了,其次李冶口中許多名詞本就與他所知的不同。

什麼“商常”“實常”“衍數”,待一瞥那本《數書九章》,只見一行字是“謂諸數各有分子母者本門問一會積年……”

每個字倒是都認得,全然不知何意。

李瑕只是保持著禮貌的笑容,聽李冶在那裡滔滔不絕。

“敬齋公是說,他可以解任何高次方程?”

“正是此意。”

李冶莫名地就認定李瑕是算術天才,很喜歡與他聊這些,一開口又是說了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