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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李瑕收復關中,漢臺幕府之策略改為與宋廷之爭以來,嚴云云覺得與宋廷爭利還是順的。

她遵李瑕之意,利用手中的生意,拒收會子,壓低物價,使川蜀商戶只能跟著拒絕會子。

加上李瑕兩年未曾和糴,民間會子本就不多,糧食與銅錢已成了川蜀的貨幣。

因此,禁止接收宋廷濫發的會子之後,川蜀才免於物價騰飛。

這第一局,嚴云云是贏了,一刀切斷與宋廷牽扯。

但很快,她意識到沒有紙幣真的不行,於是進入到了第二局,川蜀需要比宋廷更能掌控紙幣。

她剛開始還是覺得不難。

然後,金銀關子擺在她面前,就好像是湖廣、兩浙的鉅商們拿著大量的金銀上門,要來幫忙振興川蜀。

而此時李瑕一說,她才反應過來。

一旦放金銀關子進入川蜀,初時確實也會有金銀流入,但隨著關子的流通,鑄幣權將重新回到朝廷手裡。

那先前所做的一切便前功盡棄了。

打個比方,宋廷為斂財而濫發會子,使得物價騰飛,民間水深火熱。這好比是一鍋沸水。

川蜀則像是一隻青蛙,禁用會子,跳出了這口沸騰的鍋。

然而,闊端屠蜀之後的二十五年間,川蜀戰亂不休,人口不足、物資貧乏。川蜀這隻青蛙也極度缺水。

它必要找水,找著找著,像是找到了一灣清泉。

金銀關子,這個宋朝商人們為了自救而流通的貨幣,背後是大量的金銀為保證,是天下最富庶之地的龐大貿易場,就像是一灣清泉。

青蛙在泉水邊探了探,水溫正好,清流香甜。

但,它還是一口鍋,下面架著的還是大宋社稷的乾柴烈火。

溫水煮青蛙。

嚴云云猛然驚覺,賈似道已經出手了。

“可這是陽謀啊?我們不可能不與各地貿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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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

一張精美的金銀關子被拿起,窗外的陽光照在它正面,漾出奇怪的墨色。

上面的刻印如同一個‘西’字;中間紅印三條,如同一個‘目’字;下方兩旁各一小長黑印。

“這張錢票倒底像是‘寶’字,還是像是‘賈’字?”

“自是個‘寶’字。”賈似道坦然應道。

程元鳳譏道:“我看著卻像是個‘賈’字。”

“也許……是右相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程元鳳臉露慍色,將手中的金銀關子丟在案上,踱了幾步,最後還是抬起頭,道:“我絕不答應!”

賈似道不急不緩,道:“去歲糧價每石兩千貫,今歲每石七千貫矣。物價越高,朝廷支用越發不足,越發造印會子……迴圈往之,彷彿不可救之勢。十八界會子,必廢之。”

“我如何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