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妨,治間諜的根本還是民心安定,繼續盯著便是。”

“是……”

林子又退出去。

而這夜,他幾次路過城樓,轉頭卻見那堂上燈火未熄,李瑕卻是與元從正問對到了深夜……

次日清早,元從正攜帶了幾本賬簿又到李瑕面前。

“大帥昨夜吩咐的,我已計算停當,其中,由大散關軍械至潼關沿途的糧餉開支有些不對,由渭河走水運實際比大帥估算能省兩成左右……”

李瑕道:“不瞭解渭河情況,多預留了些。”

“還有幾處學生都已標註出來,算下來應能省下九百八十石糧。”

“我看看。”李瑕接過那賬薄,隨口問道:“和儀對關中很熟悉?連河流載運量都一清二楚?”

元從正道:“九峰書院就在黃河渡口,常聽過往商客說。”

“好。”

李瑕沒想到他做事這般高效,想了想,翻出一封公文遞過去。

“關於關中屯田之事,我幕府也擬了個章程,看看吧。”

元從正接過,目光一掃,見其中被抽掉了幾頁,也看不到署名,再細看了一會,不由驚疑道:“大帥幕府,有這等治世之才?”

“宰相之才?”

“宰相之才。”元從正毫不猶豫,道:“這大項是大帥擬的吧?但年這分撥排程的細項……老辣周到,無二三十年官場浸淫做不到這種地步。”

“嗯,宋廷那邊,有宰執重臣犯了大罪,不得已,假死脫身,在我幕下做事,一展所長。”

元從正聞言,抬起頭,目光掃了一眼李瑕身後兩名護衛,笑了笑,應道:“原來如此。”

“和儀可有其他建議?”

“不敢在這等大才面前談建議,學生談談關中土地吧。”元從正沉吟著,緩緩道:“關中與江南不同,有大片的黃土臺塬,大概兩百餘萬畝,更適合的耕作方式該是冬日種麥,夏日種豆,豆杆又可為馬匹草料。另外,學生認為,大帥從蒙人手上搶回的牧場也不宜全部再劃為田地,可將肥力不夠之處劃出,畜養牛羊……”

李瑕聽得懂,無非是農牧結合而已,他甚至有更豐富的籠統理論。

但施政不一樣,當要細化到哪一種土壤在哪個季節種什麼作物;各種作物如何分配才能有最大的產出;哪個地區人口多需要有更多糧食,哪個地區人口少,可以進行畜牧……

這種種細節,是需要對當地人口、土壤、水量、陽光有充分的調查才敢施行下去。

聽了良久,李瑕笑了笑,給元從正倒了杯茶。

“沒有走遍關中,沒有三五年對關中的瞭解,只怕提不出這樣的建議吧?”

“學生也是聽往人商旅說的,紙上談兵,具體如何做,還需大帥派遣熟悉農事的官員往各州縣。”

“紙上談兵?”

“是。”

李瑕又問道:“和儀對我清剿蒙古王公貴族,奪回大量草場之事,如何看?”

“大快人心。”

“真的?”

元從正抬起頭,遲疑了片刻,朗笑,重重點頭。

“真的,大快人心。”

李瑕招過一名護衛,道:“給元先生端好酒好菜來。”

元從正看著那護衛走出去,目光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疑惑,之後身子板直了些,微低下頭,看著案上的文書皺眉思索。

“我表示了誠意,和儀也再展示些才華如何?”

李瑕說著,遞出昨日林子遞來的長安情報,道:“不知和儀對蒙古紙幣是如何看的?”

“這是……有人鬧事?”

“小事。但卻提醒了我,錢幣是大事。”李瑕沉吟道:“分田畝只能定一部分百姓的心,但不夠,關中還有大量富農、小地主,尤其是住在城中的,更關心的還是錢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