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文虎?

顧不得范文虎了。

當李瑕這“掀不掀”三個字出口,那凌厲的目光落在賈似道身上,便是將事態推到了最可怕的地步。

一邊是蜀帥,得天子的生母、嗣子庇護,挾正統大義之名,三百精銳邊軍就堵在宮門外;

一邊是宰執,執天下兵馬,有鄂州之戰功傍身,手握荊湖重兵,口口聲聲要誅弒君叛逆;

李瑕已不是那個不受官家信任的閒臣、賈似道已不是那個有官家鎮著的佞臣。

掀不掀?

掀了,這大宋只怕國勢將亡!

開國以來,這還是頭一遭有這般兵禍。

三百年制衡之策,本萬萬不該釀出這等事端……

憂慮了整整一夜,程元鳳一切所做所為,想的就是避免眼下這情形,偏偏真就如此了。

他想開口,勸一勸賈似道,語氣重了怕激怒賈似道,語氣輕了又怕激怒李瑕。

太久太久的沉默。

范文虎的血還在流,匯入地毯,暈成一大片殷紅。

最後,是葉夢鼎出來解圍。

“殿下,快……快去請賈相輔佐你……輔佐殿下……”

話到一半,葉夢鼎這才驚覺這可能觸怒李瑕,再次閉了嘴。

趙禥縮著腦袋,看了李瑕一眼。

李瑕還在看賈似道,並不表態,彷彿要讓賈似道永遠下不了臺。

有賈黨官員悄悄過去,輕輕碰了碰趙禥。

趙禥兩邊都不想得罪,終於開口道:“賈相……賈相不想讓我登基嗎?”

賈似道移開眼神,深深看向趙禥,緩緩抬手。

他努力顯得從容,但始終有些尷尬。

“臣自是願奉殿下繼承大統……”

眾人於是看向李瑕。

李瑕似笑了一下。

開口,提了第一個要求。

“賈似道,你說我昨夜想刺殺你,你逃到城外,但你家裡人我一個沒動。你不把我的人還回來嗎?”

換在平時,這等痛踩落水狗之際,必有人出面奚落幾句,官場規矩禍不及家小之類。此時猶無人敢火上澆油。

賈似道拿的不是李瑕家小,只是下屬,聞言眼中便閃過慍色。

他又受了冤枉。

自昨夜起,他一直在被冤枉,被冤枉想當週公,被慈憲夫人嫌惡,至此時,還在含冤受屈。

皆因避出城,錯過了先手,一步慢,步步慢……

“你我私下談,可好?”賈似道閉上眼緩緩道,意思是人會給,但留點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