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他之前的預想,李瑕不該這麼做。

隴西一戰,忽必烈與阿里不哥,不論誰輸誰贏,都還有底蘊。而李瑕沒這實力,不該拿所有的家底,也就是一點步卒,跑到平原上來冒險,行險贏了也守不住。

理智上而言,都不該考慮李瑕。

可李瑕就不像個有理智的人。

“我有廓清帝宇、康濟生靈之志……”

但凡還有點理智,能說出這等瘋言瘋語嗎?

“都中統元年了還爭天下,你早生三十年,立下孟珙之功勞,在被氣死之前自立,或許還有機會。”

劉元振沒意識到自己隨口就說出了孟珙抱憾而終的原因,腦子裡想的猶是李瑕。

最合理的猜測是,李瑕還是會到鞏昌去洗劫一番,既壯大實力,又能讓汪劉兩家與渾都海兩敗俱傷。

但盜書太輕易了,太像是反間計了。從這點想,其欲取長安更有可能。

“你到底是算到了我能算到,還是算到了我能算到你算到?”

嘴裡絮絮叨叨說著,劉元振那發黑的眼眶瞪著兵圖良久,決定再派細作到漢中去。

他倒要看看,李瑕能調出多少兵力……

~~

二月初八,漢中,帥府。

天光微亮時,李瑕睜開眼。

他一直都睡得很好,一醒來便覺神清氣爽。

旁邊高明月猶睡得很沉,因昨夜折騰得狠了,她髮絲散落著,愈顯柔弱。

李瑕輕手輕腳地出了屋,走到院中。

活動了筋骨之後,舉起了他的石鎖,深蹲。

小竹林裡,竹熊懶洋洋地支起身子,見是李瑕,有些不滿地又往地上一趴,懶得再動。

對於這個每日清晨只會在眼前動來動去的人,它似乎是覺得……道不同,不相為謀。

唐安安端著水盆到院中時,便只見到這一人一熊,一動一靜。

“洗洗嗎?”

“好,怎是你來做這些?”

“天冷了,巧兒與年兒喜歡賴床,我看夫人還未起來。”

“我是說讓下人做也可以的。”

唐安安才不想讓下人做這些,拿牙刷沾了牙粉遞給李瑕,她又擰了帕巾來給李瑕擦汗。

“郎君脫了上衣吧,給你擦一遍。”

“唔……好……”李瑕刷著牙,含糊應道。

“聽巧兒說,阿郎想要收復北面。”唐安安道,“我小時候家在開封祥符,五歲那年,父兄與一群人起義抗蒙,被打死了。我被流民帶著,逃到了江南……”

李瑕聽她說著,刷過牙,道:“中原果然有義士。怪不得有人與我說,‘中原決無豪傑’這種話是不要臉,我若早生二十年,當與你父兄並肩而戰。這些年,太多敢死義者倒下,剩下的人學聰明瞭……”

唐安安知道他喜歡聊什麼,想與他聊。

但不是胡媽媽所教的那種投其所好,這些小時候的事她本不願與旁人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