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過右相。”

隨著這一聲聲喚,殿中眾人紛紛起身,迎了吳潛。

“都不必多禮,坐吧,坐吧。”

吳潛已年近七旬,步履緩慢,坐下時還需小黃門扶著。

他目光看向李瑕,微微嘆息了一聲,眼神有些許愧疚,卻又滿是堅決。

這短暫的見禮之後,氣氛再次沉默下來。

老臣們不開口、李瑕不開口,勳官、武官只好默默飲酒。

直到,有朗笑聲從殿外傳來。

“依制,節帥陛見必賜宴。今夜是託了非瑜之福,才得官家一壺酒啊。”

“賈相公來了。”

賈似道一身紫袍,施施然然入殿。

李瑕起身,拱手道:“賈相公言重了,是我託了幾位宰執之福,才得以回朝。”

這話似乎有些別的意思。

樞密院諸重臣一聽,面上不露聲色,表情間卻都微有些變化。

饒虎臣眼中怒意泛起;丁大全依舊憂慮;吳潛如老僧入定……

唯獨賈似道還在爽朗大笑,指著李瑕佯怒道:“今日恩科可是放榜了,你不聽我的,可後悔了?”

“不後悔。”李瑕從容應道。

賈似道搖頭不已,環望著殿內諸人,又笑道:“早年間,我便勸非瑜科舉,他不肖,鄉試也不考,如今趕不上這場恩科,豈不可惜?”

他將“恩”字拖得老長。

李瑕遂笑道:“不知有何可惜?”

“科舉入仕方為士大夫。士大夫啊……”賈似道停下,沒說後面的話,只道:“宰相須用讀書人。”

李瑕道:“那是我才疏學淺,辜負賈相厚愛了。”

“非也。”賈似道看了丁大全一眼,玩笑道:“非瑜不知,今科主考官乃是丁相,你啊你,是辜負了丁相的厚愛。”

丁大全沒心情,但在這等場合也得接話。

“我雖看中非瑜之將才,但科舉取才國家大事,絕不容私。想厚愛也厚愛不得啊。”

賈似道悠悠道:“聽說,丁相點的會元乃是太學生周震炎?連詞名滿天下的劉辰翁都能壓下去,周震炎想必是才高八斗了?”

縱是丁大全這宰執城府頗深,此時也流露出一絲厭煩之色。

他就不願與這輕佻狂徒多聊一句。

“閱卷時不知哪份是劉辰翁的卷子。便是知曉,也不會因其詞才便點他。”丁大全道。

賈似道轉過身,又指了指李瑕,道:“你錯過了大好處啊。”

“命裡無時不強求。”李瑕笑應道。

就在方才,他隱隱感到,賈似道對丁大全起了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