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說完,自知失語,但對方只是一個小道士,倒也無妨。

史樟笑了笑,擺手道:“好了,不與你這小道童閒聊了,走了。”

孫德彧看著他施施然然向外走去的背影,猶自不解。

“三四十年?就算萬一我成了掌教,能比作長春真人,你卻要當成吉思汗不成?龍虎相會,牛皮吹得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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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史樟回到家中,立刻便到書房見了史天澤。

“怎去了這般久?”史天澤背對著史樟,正負手看著牆上的地圖。

“若孩兒只見過張真人便匆匆回來,旁人便知孩兒有事尋他。因此又找了個小友閒聊了一會。”

史天澤頭也不轉,淡淡道:“話雖不錯,但你老莊之學接觸得多了,做事散漫,往後還能做到雷厲風行嗎?”

史樟一愣,頗受啟發,行禮道:“父親教訓的是。”

“阿藍答兒竟真敢動趙璧。”史天澤沉吟道:“去歲那件事,趙璧是知情者,萬一將我供出來……”

“依孩兒所見,趙經略使當不至於這般愚蠢。”史樟道:“今日阿藍答兒扣押趙經略使,罪名是‘剋扣軍賞’,倘若趙經略使敢供出父親,反是叛國之大罪。再者說了,他深陷牢獄,唯一能指望的便是父親。”

“事關史家存亡,不可以常理度之。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是,孩兒不敢大意。”

史天澤道:“我與趙璧共事多年,他是否剋扣軍賞我最清楚。阿藍答兒動他,只因他是漠南王的人,且是漢人。”

史樟道:“但我們史家不同。祖父於成吉思汗時便歸順大蒙古、父親你則是窩闊臺汗的漢軍三大帥之一,我們史家從未受過漠南王提拔。”

“但漠南王以漢法治漢地,我們親近於他……此事,大汗心知肚明。”史天澤緩緩道:“阿藍答兒並非不想動我,只是忌憚我手中的兵權罷了。”

史樟感受到史天澤深深的為難,皺眉沉思起來。

他抬起頭,目光落在牆上的地圖上,此時才發現史天澤一直在看地圖。

“父親莫非是在考慮……”

“今日趙璧才被扣下,楊果便來見了我。”史天澤語速很慢,顯然還在思考,“他問我,漠南王已被奪了兵權,往後漢地將不再以漢法治理,我可願屈從?”

史樟眉頭皺得愈深,喃喃道:“孩兒雖忠誠於大蒙古國,然自幼習得儒道,習得詩詞歌賦,亦有經世濟民之心……豈忍看中原再淪為牧馬之地,連回回人也踩在我等漢民頭上?”

“楊果亦是如此說。”史天澤低聲沉吟道,“案上有幾封情報,你看看吧。”

史樟上前,拿起那幾封秘信,才看了兩眼便吃了一驚。

“這……宋軍有這等實力?竟能又斬一都元帥……宗王阿卜幹……”

過了一會,他竟是又在情報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李瑕?此人還未死?果然是個禍害……”

史天澤道:“蒙軍攻不下蜀地,阿藍答兒南下鉤考,塔察兒攻京湖的情報已被楊果傳給宋人,還有山東李璮也在蠢蠢欲動。一切看起來都是舉事之機啊。”

史樟手微微一抖,心底突然有些激動。

“父親,我們準備動手嗎?待塔察兒在京湖一敗,斬殺阿藍答兒,未必不能割據中原,只要聯絡山東李璮,再讓宋軍牽制住漢中的汪德臣,未必……”

“急什麼?”史天澤輕聲喝罵了一句,“沉不住氣。”

史樟愣了愣,自知失態,連忙低下頭。

“再等等。”史天澤緩緩道:“過幾日張柔會到開封,與他商議之後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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