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燒園(第2/2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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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祈安站在李瑕身旁,目送著長寧軍遠去,終於開口道:“阿郎糧草也不多了,何必再送與長寧軍?”
“我們糧食不多嗎?”李瑕道:“以寧先生不是算過,我們的糧食加上張遠明的糧食,很多,足夠給長寧軍這一千石。”
韓祈安笑了笑,道:“倒也不必‘加上’,反正也都是張遠明的。只是……阿郎決定對張遠明動手了?”
李瑕沒有回答,開口卻說了些別的話題。
“你莫看這次長寧軍殺敵不如我們多,實則是因為蒙軍更重視他們、不敢冒進而已。暫時而言,長寧軍戰力,遠勝我們的人。”
“我明白,阿郎是想拉攏他們。”
“不全是吧……我最近發現,蒙軍沒有我原先認為的那麼強,宋軍也不像我原先認為的那麼弱。但這次馬湖江之戰,朝廷在整個戰略上是有很大的失誤,或者說是滯後了。
宋以士大夫治天下,我如今還看不清其中太多門道,卻感覺得出來,朝廷優待士大夫……這個度太過了。蒙古國力更盛,對待戰爭尚且全力以赴。而宋這邊,還滿是權宜、制衡。
殺名將、以文壓武、戰心不堅。這樣打仗,竟還能不敗,還能抗蒙二十餘年,只能說淮人、荊人、蜀人不負宋朝了……”
韓祈安道:“阿郎若再看以往,當知不僅是淮人荊人蜀人,其實北人亦不負宋朝,是宋朝負北人。”
“嗯。”李瑕道:“岔得遠了,說回張遠明的糧食……慶符雖有三個縣官,張遠明卻比我們更像士大夫。你看,他的糧食比縣城糧倉還多,我必是要搶的。
我不僅要搶他的糧,還要搶他的地,那隻好殺了他。此事……若論善惡,我不能說張遠明有多惡,我比較惡。
站在張遠明的角度,他的糧食、他的土地,憑什麼交出來?他也沒有該死的罪證在我手上,但我知道我該殺他。
川蜀軍民前赴後繼,拋頭顱灑熱血,飯都吃不飽還在賣命。蒙軍已殺到眼前了,亡國亡天下即在眼前,士大夫卻還佔著良田美宅,覺得理所當然……我心裡有更多必殺張遠明的理由,但不知怎麼說。”
李瑕話到這裡,斟酌著。
有些事他看得出來,但重生的時間太短,還總結不出來。
韓祈安卻明白他的意思,沉吟片刻,開口說起來。
“大宋對士紳之優待過甚,積弊早已顯現。故而早在承平時,王安石便欲變法。
當時,文彥博曰‘與士大夫治天下,非與百姓治天下也’,王安石曰‘法制具在,則財用宜足,中國宜強’,文彥博又曰‘務要人推行爾’。
這話當中的‘人’,阿郎可知是哪些人?”
李瑕道:“如張遠明這樣的人?”
“是,但也不止。一縣之大,僅三四名官員、三四百衙役。若無這些鄉紳郡望,朝廷如何能管得過來?更何談天下之大?
故而‘與士大夫治天下’此言不差,但大宋不抑兼併,又過份優渥士紳……文彥博與王安石一樣,皆是由州縣官、轉運使一路遷至中樞,富實幹之才。豈能看不明白此中積弊?
關鍵在這一句‘務要人推行爾’,可見文彥博哪怕反對變法,卻也對士大夫咬牙切齒。他反對變法,是認為變法這條路走不通而已。”
韓祈安話到這裡,嘆息一聲,又道:“以王安石、文彥博之才尚不能變革。還有范仲淹、韓琦、富弼也都做不到,阿郎怕是也做不到。”
“是,我肯定不如王安石、文彥博。”李瑕道:“還有賈似道,他也做不到,我也不如賈似道。”
話到這裡,李瑕語氣鄭重了些,道:“所以,我要做的是造反。而要造反,怎能不殺土豪劣紳?”
韓祈安早猜到他這些心思,但親耳聽到,還是身子微微一顫。
“不怕以寧先生笑話。”李瑕又道:“我想試著建一個強盛的、不受外侮的漢家王朝。那便該不容猶豫把一些絆腳石踢開。”
良久,韓祈安才道:“但阿郎眼下還是宋臣,且時機尚未成熟,不宜在明面上殺人劫財。”
“是啊。”
“殺張遠明容易,難的是如何掩人耳目。更難的是如何拿到他的財產。”
“我知道。”李瑕道:“這次,本想用長寧軍作為遮掩。但看他們是磊落粗豪的漢子,算了,這種事還是我們自己辦吧。”
“那九曲園?”
“是我燒的,而不是祝成。他那人一心抗蒙,不必讓他牽扯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