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舊的古道上車馬往來,十里長街是一如既往地熱鬧。各色買賣的吆喝聲,聲聲入耳。當中還夾雜著乞丐的鼠來寶,孩童的哭鬧聲。

“掌櫃的這間鋪子真叫好,是一頭大一頭小......”

“糖~墩兒~啊!又粗又大又長又紅還爆漿的新式糖墩兒哎~姑娘留步,來一根嘛?”

“我這金槍不倒大力丸哎......”

“要殺頭嘍!”

一聲別具一格的吆喝驟然響起,伴隨著的還有銅鑼聲響,一下子就吸引了街上百姓的注意。

要說這殺頭嘛,新鮮也不新鮮。平日裡百姓們自然是見不著,可每年總會有那麼一兩次。在這個缺乏娛樂活動的年代,本應是震懾百姓之舉反倒是成了廣大人民群眾喜聞樂見的一種活動。

算算日子,此時正值入秋時分,也到了秋後問斬的時候。

就見一群差役捕快們正押送著犯人向著刑場走去。

犯人蓬頭寇面,頭戴枷鎖腳拴鎖鏈,在差人的推搡下步履蹣跚的向前走著,正是那儒生吳宇!

啪!

一顆臭雞蛋砸在了吳宇臉上,他卻是渾然不覺繼續向前走著。兩旁的街坊議論紛紛,不時有認識他的人出言咒罵。

“你這個弒母的畜生!吾等羞於與你為伍!”

“我東林書院怎麼就出了你這麼一個不忠不孝不仁不義之徒,先生教的聖賢書都被你讀到狗肚子裡去了嗎?”

一開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瞧熱鬧的居多,趁機痛打落水狗急於撇清關係的也不再少數。

可隨著咒罵者越來越起勁,餘下的人也紛紛加入其中。就如同夜間深巷裡的狗一樣,一隻犬吠便會引得一片犬吠,雖然後來的狗不知道自己為何而叫。

一路上跌跌撞撞到了法場,吳宇被兩名差人架到了法場的正中央,一踹後膝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又有人端來一碗白飯,飯上蓋著一塊白肉,兩根筷子直直的插在碗中。

斷頭飯!

這年頭也講人權,按照規矩要讓犯人吃飽了才能上路,以免做個餓死鬼。

不過既然是斷頭飯,自然不會好到哪裡去。

飯勉強煮熟了就行,那塊白肉好歹拿水過一遍就算完了。

差人端著飯碗走到了吳宇跟前,拿起白肉往他嘴上一抹,又把筷子往地上一丟,這就代表犯人吃過了。

當然這種時候也沒有幾個人真有心吃的下去了。

差人又取過來一杯酒,反手端著喂酒,若犯人臨死反撲也好一轉腕子直接就用酒杯給對方開個瓢。

不過他顯然是多慮了,吳宇依舊是那幅渾渾噩噩的模樣,麻木的任憑差人擺佈。

吃過斷頭飯,喝過反手酒,酒足飯飽後這就代表要上路了。

“午時已到~”

伴隨著報時聲響起,身披紅斗篷端坐在一旁的老爺提起硃砂筆在文書上將吳宇二字劃掉。

一筆勾完,手中的硃砂筆順勢就甩了出去。

劊子手抄起來了鬼頭大刀,就等一會三聲炮響人頭落地!

正在此時,吳宇原本混濁的眼睛逐漸變得清明,煥發出一絲不一樣的神采。

他看見了,看見了環繞在自己周圍密密麻麻的眼睛,還是那麼的熟悉。

人之將死,他也沒有什麼可害怕的了,現如今他只覺得這目光如當初一樣溫暖。

種種過往回溯在眼前,吳宇哽噎著流下了眼淚。

他明白了

錯了,都錯了......

“娘啊~我對不起你,下輩子我再還您的恩情了。願來世我們不為母子!”

口中小聲呢喃著,吳宇閉上了雙眼,臉上的恐懼也化為了解脫。

周圍的眼睛也出現了些許變化,當中的恨意消散了幾分。